不知过了多久,赵瑛从营帐出来,李良泓立刻上前问道:“她怎么样?”
“左臂、左腿骨折,全身多处擦伤,脚踝刮伤严重,见骨了。没有生命危险,但要好好静养了。”赵瑛有些惋惜,“脸上也有擦伤,怕是会留疤。”
李良烁听完,撩起帐门就要进入。
赵瑛拉住他,摇了摇头,叹息:“惊惧过度,还没醒。”
李良烁缓缓放下门帘,抓着帘子的手不自觉用力。是他粗心,辜负大哥的嘱托,是他大意,低估了李良铖的疑心。
听见赵瑛的话,李良城匆匆站起,迈了两步,又停下,惴栗难前。
被愤怒离去的李良烁装的偏过身去,他握紧拳头:我错了吗?我以为她能躲开,我就是想确定她是不是……
许恩再次坠入噩梦,火光里的虚影似有清晰,他眼有柔情嘴角却噙着冷,陌生又决绝字词凑成她耳中不明了的句子。
烈焰翻腾,焦黑的树木,她犹如被炙烤的顽石,体内器脏摩擦升温,无由释放的高热令她灵魂都将爆裂。
持续高烧,冷汗不止,许恩躲在意识深处忽冷忽热,思维停滞中,时而能接收到轻浅的呼唤声。
是谁?
好熟悉,又……
找回自己,她试着睁开双眼,穿过朦胧水雾,模糊的身影逐渐真切。
“将军?”
李良樾倾身,“还疼吗?”
痛感追上思维,眼泪不争气的淌满面庞,沙哑的嗓音是极致的委屈,“呜呜~~将军,呜呜~~”
李良樾轻轻抚摸着许恩擦伤的脸,密密麻麻的疼在心底一抽一抽的,收到李良泓的讯息,他一刻不停赶了回来。才三天,说好要护她一世的,就伤成这样。
“对不起。”
许恩想听他说话,想让他陪着,但又不想他太过担心,就轻泣微喘。
眼前娇娇小小的人儿,此刻身上几乎都裹着纱布,一条胳膊和腿还被固定起来,糯糯的小脸儿擦得紫青。
本是娇贵高傲的公主,被不公的命运囚禁折辱,被别有用心的人安排利用。在选择自己的时候,或许带着期待,更多的可能是拼赌。
想到她试探性的靠近自己,一而再失望退后,李良樾愈发后悔自己的猜测多疑。
他眼眶微红,指尖在她脸上轻轻描摹,喉咙涩得厉害,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送你回京城吧。”
许恩一怔,抬眸望向他。
“护国公府,我母亲和姨娘可以照顾好你,不会有人质疑你、伤害你。”
他慢慢地俯下身,虚虚抱住她,“在家等我,不会太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找你。边境不安全,”滞了几息后,又说:“军营,也不安全。”
许恩听懂了他的话,落马不是意外。
李良樾哄许恩睡着后,走出营帐。
李良铖一直候在外面。
他回来的时候李良铖就在,只是他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了营帐。
这会儿李良烁也来了。
他很清楚自己弟弟们的性格,李良铖沉稳冷静,善谋人心也善用人心,对自己看不穿的事物永远保留疑虑,或疏远或试探。李良烁聪颖乐天,未知全貌便不予评价,他更愿意相信人心本善。
正因为了解,他才会嘱咐李良烁对许恩多加照拂,才会跟李良铖说要试着去相信别人。
可听闻许恩坠马的那一刻,遏制不住的怒火还是轻而易举的燎到了那层冷静。
他眸光幽黑明亮,锋芒犀利。
也是难得看到自持稳重的李良铖显出这样的状态,闪避的双眸下藏着点点委屈好似压不住,丝丝钻了出来,惹红了眼眶。
“哥。”
许久没有听到回声,李良铖压低嗓音又唤了一声:“哥!”
李良樾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走向他。
“大哥。”李良烁挡在他身前,想要说些劝解的话,却开不了口。
李良樾神色淡然,“怕我罚他?”
“没有,”李良烁王顾左右,忐忑地说:“大哥,你知道老四的性格,他,他就是……”就是怕你受骗,可谁敢骗你啊。
“去休息吧。”李良樾拍拍李良烁的肩膀,向外走去。
“哦,啊?”转头看见李良樾走过李良铖时,同样在他的肩头拍了拍。
李良铖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的望着李良樾渐远的背影,落寞的身形一点点步入黑夜。
他突然意识到,他哥自父亲去逝后,承受了多少凄楚和孤寂。
也许,也许,许恩真的可以……
喑哑的嗓音缓缓吐出:“哥,对不起。”
退了烧的许恩情绪低沉,连带整间屋子都处在低气压中。
“我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会多派几个人守着你。”
“为什么要多些人守着我?”许恩直勾勾的盯着李良樾,“我在你李家自己的军队,还不安全吗?”
许恩不瞎不傻,能看出某些人眼中的敌意。
李良樾也不笨,知道许恩的意思。却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说:“过阵子,伤好些了,我派人送你回家。”
“你在哪儿,哪是家。我要跟着你。”想了想,又说:“至少不能离太远,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是我会给你招来麻烦。”
“我不怕。”许恩执拗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再看了眼连床都起不来的自己,喟叹:“之前是我大意来,以后不会了。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你知道的。”
许恩瞳孔中的坚定令李良樾不忍再劝:“好。”
端起药,一下一下的吹着,喂到许恩口中,耳边传来软软绵绵又委屈巴巴的声音:“我知道,不论出于哪个角度,我看起来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我不介意他们怀疑我,试探我。至少说明他们在意你。”
李良樾放下碗,将人揽进怀里,“我信你。”
许恩抬起那只可以活动胳膊,环住他,自信满满地说:“所以,我要把你对我的信任延伸至在意你的每一个人。给我些时间。我能做到。”
“好。”
趁着夜色,李良樾离开了。
许恩靠在床头发呆,她不想做的那么卑微,勉强自己去讨好李良铖。
穗青将熬好的药,喂给她喝。
“不想喝,苦。”许恩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