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央面无表情地夺过他手中报废的黑锅，连同毒药似的糊糊一同扔进垃圾桶。
“聊聊吧。”
闻野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苦涩一笑，打开水龙头仔细清理沾了黑灰的手指。
身上的衬衫皱得不像话，他抻了抻无果，只能放弃，连尊严都不要，还在乎这点仪容干什么。
黎央背对着客厅，站在落地窗前。
晨曦带着露珠，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暖阳落在黎央身上，给他镶上一层暖黄的金边。
长到过分的双腿站得笔直，穿着居家服的他，没有职场上的精英模样，倒是多了居家的温和。
一片岁月静好，让闻野舍不得挪开眼眸。
可惜，黎央脖子侧边明显的红色齿印，提醒着他，岁月静好，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想。
他们的关系，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不为过。
闻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
两人安静地看了会儿日出，直到身上都染上暖洋洋的热气。
闻野看着楼底下葱郁的绿化，率先开口：
“昨天晚上我说的话，都是真心，你考虑一下。外面的人，毕竟.....不干净。”
他的嗓子还是哑，原本低沉的声线更加暗。
黎央不想提昨晚荒唐的对话内容：“闻野，你没必要这样。看轻自己，也看轻我。六年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我们之间缘分已尽，何必强求。”
闻野摇头：“我们高中相识，大学相知，分开六年，细细算来在彼此的人生中占了十三年。 想要让我放下，不可能。”
“以前是我逼你，现在变了。黎央，我脖子上有一根绳子，它系在你手上，我的命也在你手上。”
闻野转头看他，眸底的阴郁压得深，稍有不慎，就会倾盆而出。
“你是自由的，所谓的绳子根本不存在。”黎央不置可否，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
“自由吗？呵，或许吧。”闻野低头苦笑：
“你不要觉得为难，像昨晚那样唐突的事不会再出现。既然选择等待，那么我就不会逼你。但是，黎央，你不能拒我于千里之外。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客户也好，朋友也罢，就当我是个普通，躺在你微信列表里面的芸芸众生之一。”
“遇到了，打个招呼，遇不到，也不会打扰。”
这是什么话，黎央刚准备开口，又被闻野堵住。
“千万不要拒绝，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
闻野这么“通情达理”，黎央再坚持，似乎说不过去。
成年法则之一，不论是谁，尽量维持不撕破脸皮的社交体面。
话已至此，该聊的已经聊完。
临走前，闻野说，“黎央，我们还会见面的。”
黎央始终没有回头，直到传来关门声。
闻野走了，留下一屋子的糊味。
黎央在窗口站了许久，回过神来后，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散气，两个小时后，屋内重新恢复清新。
这时候黎央有些后悔，当时嫌贵，没有选择有新风系统的房子，以至于屋内的焦糊味迟迟不能散尽。
闻大总裁一来，报废他一件衬衫，烧坏一个铁锅，啃下一脖子的牙印。
造孽......
日子照旧往前走，正如闻野说的那样，他再也没刻意找过黎央。
或许找过，但是没现身，至少黎央没有察觉。
不过，有一天，黎央在德仲国际见到了他。
闻野是陪商业上的朋友来的。
朋友做实体制造业，需要租厂房，这正属于德仲国际的业务之一。
闻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黎央就走了。
这笔订单交到厂房租赁顾问小鱼手中，他持续跟踪了将近一个月，在十月中旬，成功签约。
这笔订单，也让小鱼成功拿下销售部第四季度的业务第二名。
虽说不能销冠比，但佣金非常丰厚，乐得小鱼一个月都笑哈哈。
与此同时，朔风科技的装修进行得如火如荼。
温知珩过来盯装修进度时，请黎央吃了一顿饭。
席间，他们聊了不少。
温知珩突然提起以前黎央在首都上学时，他每次去朔风，公司员工称呼他为“黎总”的事。
“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你吗？”温知珩摆明了要叙旧，连这个快被黎央忘记的事，也要拎出来说。
黎央摇头。
“因为闻野曾经想要把他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你。”温知珩这番话，闻所未闻。
“什么？”黎央皱眉。
“当时他在公司股东会议上提出时，吕何惊掉了下巴。那时候我们便知，你不一般。只是当时在公司成立初期，各方都不稳定，接受股份的同时，也要承担风险。闻野想等公司稳定后，再赠予你。”
心脏砰砰跳得有些快，黎央喝下一口酒，“是吗，我不知道。”
温知珩给他夹菜，笑了笑：“嗯，以前的事，你不知道也正常。再说了，没送出去的礼物，什么都不是。”
黎央停了筷子，盯着碗碟中的白色鱼肉发呆。
温知珩见状，拍拍脑袋：
“瞧我，喝了酒话就多，我随口一说，你听听就得了。我能理解你当年的选择，当然现在也尊重你的选择。不是故意说这些让你为难，这些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黎央已经没了胃口，几乎看不到他动筷子。
温知珩似是知道他的心不在焉，没一会儿就提出要离开。
温知珩笑笑：“听上去是个总经理，实际上比狗都忙。一年到头，大年初一都在工作，一天飞三个城市也是常事。”
也不知道在说他自己，还是说谁。
“有时候也会羡慕你们，朝九晚五加双休，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是这个道理。”
黎央没心情当捧哏，礼貌的笑笑，没接他的话。
“再见，黎央。”
“再见。”
送走温知珩，黎央站在路边，久久没动。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他想起自己每次去朔风科技办公室时，前台总是笑嘻嘻地叫他“黎总”，不管他怎么纠正，就是不改口。
后来，他去接闻野时就不上楼了。
当时没有多想，不知道里面有着这层原因。
闻野创业初期的难处，黎央看在眼里。
没有人的成功是随随便便的，朔风科技能在市场上站稳脚跟，是由无数个通宵达旦的日夜拼凑的。
就这样吧，当个普通朋友也好，黎央在心里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