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冬的时节,寒流自北向南席卷而来。
可此时的车内,每个跃动的气息和空气都是潮热,逼仄的稠密。
杜岸垂眼,视线落在时分脸上,如一头被外来闯入者惹怒的狮子,在细细巡视着刚被夺回的领地。
距离太近了,两颗心脏的跳动紧密相连,气息交颈缠绕耳后。
时分不自在地歪了歪头,想远离那落在自己耳后,酥麻的呼吸。
但这好像惹怒到了对方。
他看到杜岸猛然阴沉下去的脸色。
杜岸单手控制住那段细白的后颈,像是拎起一只虚张声势的小病猫。
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时分,只是这次,视线轻移到了他的嘴唇之上,像是被吸引,停留着。
目光晦暗不明。
时分不敢轻举妄动,僵直着呼叫007,难得有认怂的时候。
叫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关键时刻一点靠不住。
额前落下的一抹碎发被人勾了上去,因此也能更轻易,无遮掩地看清杜岸眼中的欲望。
“阿州,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他语气厌恶,“真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他说想亲你,可他有什么资格?”
“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杜岸突然猝不及防问道:“所以我可以亲亲你吗?”
他很礼貌的问着,可他压根没有给时分一个拒绝的机会。
禁锢着后脖颈的大手往前一压,时分被裹挟着,迎来一个热切的吻。
完全不同于上次简单短暂的触碰。
是唇齿相碰,交换唾液。
时分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句杜岸狗东西,下一秒浓烈的草木气息将他淹没,沉溺在一片汪洋大海中。
身体在这一刻变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如果没有身后垫着的那只手,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已经支撑不住,摔倒在座位底下。
呼吸被另一方贪婪掠夺,时分的喘息开始急促起来,他用手尝试推开杜岸。
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不动丝毫,如一堵高高竖起的围墙。
就在时分感觉自己即将溺死在草木气息的深海中时,杜岸放开了他。
时分急迫地呼吸着空气,竟有一种劫后余生感。
太他妈不争气了。
他抬眼看向杜岸,却发现对方气息沉稳,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那细微的凌乱。
时分更气愤了。
杜岸没有收回手,依旧细细盯着身下的人看。
此刻的时分气息散乱,嘴唇从浅红转变成了更重的殷红,眼神懵懂迷离,眼尾挂着一抹红。
像只道行尚浅的小妖精。
杜岸喉结微动,又恢复到之前的温和。
“你生气了吗?”
时分将欺软怕硬表现了个淋漓尽致,看见他神色清明的眼睛,气恼地一脚踹了过去。
“还不给我滚开。”
杜岸黑色的休闲裤上出现了个白脚印,他顿了顿,有些不舍地起身。
时分气得不行,伸手触碰嘴唇,被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逼得缩回了手指。
更加生气了。
“这句话你怎么不在亲之前问我?”
杜岸自觉理亏,不敢说话。
“开车,我要回去!”
时分气恼着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车子行驶在路上,却并没有回宗家,杜岸下了车。
时分现在还在气头上,也没问他去干嘛。
杜岸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类似唇膏的小东西,他拧开盖子,动作很小心的涂抹在时分嘴唇上。
清凉的药膏很快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余静静的呼吸声流淌在车内。
“对不起。”杜岸说。
因为疼痛缓解,时分气消了下,结果杜岸的下一句话叫他刚歇下去的火气陡然升高。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时分觉得自己被耍了,一巴掌拍落正帮他上药的手。
圆圆的小药膏掉落,不知道滚到了哪个旮旯角里。
杜岸没有在意,眼中闪烁着坚定,郑重道:
“宗星州,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打的人猝不及防,时分一只手僵在了半空,眼睛溜圆。
他能猜测自己当时的姿势肯定很搞笑,但此刻,他无暇顾及。
半晌,时分平静下来,双手整齐的放在膝盖上,望着杜岸问道:“你从前不是不喜欢我吗?”
杜岸没有选择任何遮掩,或带有偏颇的语言。
“抱歉,在你出国前,我在你身上的确没有产生任何有关爱情的感知。”
“也许是在你回国后的那家餐厅,或者医院,亦或者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每个时间,等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你了。”
杜岸从不喜欢打架,觉得那是粗鲁人的行为,人类进化至今,早已学会用语言,法律扞卫自己的权益。
可这个原则,却几次三番在宗星州身上破了戒。
或许他应该早点明白,他爱宗星州。
杜岸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喜欢的东西不会自己飞到手上,要靠自己主动去争取。
而一旦决定的事,就应该立即付诸行动。
不要给别人有可乘之机。
听到这些话时,时分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为杜岸否认之前喜欢宗星州松了口气,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
同时,时分也明白了,自己或许……也是喜欢他的。
就好比杜岸亲他时,他没有感到恶心和抗拒,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对方弄疼了他。
杜岸温柔起来的眼睛很容易让人沉溺。
就像此时,他用柔和的声音对他说:
“虽然我们从小签订了婚约,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我。”
时分注意到,他用的是喜欢,比爱低一级的形容,就好比甘愿将自己的位置置于低处。
也许是外面的风很和缓,阳光也正好温煦,他情不自禁问道:
“如果只有一年的时间,你也愿意爱我吗?”
杜岸依旧用满怀爱意的目光注视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骄纵的孩子。时分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杜岸心中正在思忖,衡量,并不如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平静。
杜岸眼底深处浮现一丝审视,他认真的注视着时分的眼睛。
于是他很快明白,如果自己对这所谓的一年时间表示反对,那么他们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