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菡萏院被修葺如初,元知州亲自领人迁居。
周尧走在石子路上,认真观赏着知州府的园子,亭台楼榭,中央甚至挖了一个池子,种上的荷花却早已枯败。
元枝意笑容满面的看着她走近,小跑了两步,亲昵的搂着她的手臂,甜蜜一喊:“姐姐,原先是枝意不懂事,如今菡萏院恢复如初,您也别记恨妹妹。”
周尧嫌弃的瞥了一眼的挽着的手:她这是干什么?
川剧来了都得给她让位置。
“呵,枝意啊……”她将手抽出来,一脸假笑:“此次菡萏院修复,怕是费了不少银子吧?”
这个元枝意会变脸啊!
元枝意神色一怔,笑意僵在嘴角,撅起嘴巴嘟囔着说:“姐姐啊,这不是妹妹不懂事嘛……”
周尧感觉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斜睨了她一眼,脸色浮现出和善的笑意:“妹妹,你那个小跟班呢?怎的不带着了?”
元枝意再一次神色一怔,脸色微微泛白,强扯笑意:“哦,那个小婢女敢伤姐姐您,自然是打发去了别处。”
自从那日之后,那个婢女便消失不见,她暗地里寻遍知州府,也不曾瞧见下落。
周尧上下扫视她一眼,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不动声色的说:“是吗,可惜了。”
说着不再搭腔,提着衣摆走进菡萏院,侧身对着林牧时看了一眼,林牧时了然的点头离去。
尚归舟立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元枝意离去的身影,扶着她问:“您是觉得这位小姐有问题?”
周尧冷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她那张脸都笑僵了,朕这张脸也是。”
她突然顿了一下,回身望了一眼某处,眉心微蹙,声音泛冷:“玄一,去查。”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快速往不远处的假山而去。
尚归舟收回目光,感慨道:“没想到这小小知州府,如此暗潮汹涌。”
周尧走了几步,幽幽地开口:“越靠近兴州,试探的便越多,昨日吩咐的礼物,可送去了?”
尚归舟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昨日玄一遣了暗卫送礼,如今鲁国公,想来还在城楼之上……”
周尧嗯了一声,走进屋子,疲倦的坐在软榻上,支起头思忖良久,终于勾起一丝清冷的笑:“今晚怕是有一场刺杀。”
尚归舟捧着茶的手一顿,眉下的长睫毛轻轻一闪,顿时想明白其中的暗藏的意思,轻声道:“您先喝盏茶。”
嘉州有润叶卫,还有无影司的玄字守护,其他暗卫怕是近不了身。
周尧端起茶抿了一口,视线落在夕阳照透的碧纱窗上,久久不言。
没多久,玄一提着一个人走进来,将男人随意摔在地上,跪地道:“陛下,正是此人偷听观望。”
尚归舟抬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盏,便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审。”
玄一闻言点头,将他弄醒,抬起脚踩在他胸口,冷漠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院子外偷听?”
男人感受到胸口越来越沉闷,畏惧的看了他一眼:“小的只是知州府的小厮,二小姐让小的在菡萏院外瞧着夫人动向。”
玄一神色一凛,冷笑的拿起他的手,用力一拧,传出咔嚓的声音。
小厮痛苦的蜷缩,顿时冷汗淋漓,叫嚣着:“我是二小姐的人,你们岂敢动我!”
玄一将他手臂以极其扭曲的样子一掰,声音没有起伏的说:“二小姐的人吗?哪家小厮虎口有茧,掌心有勒痕?”
说着将他另一只手抓住,用力一折,袖口掉落一根银色小短针。
“还不说实话?”
男人见败露狂笑不止,眼底闪过一抹狠毒:“你们休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线索!”说着眼睛一闭,正准备自杀。
哪知玄一速度更快的先卸掉他的下巴,从嘴里拿出毒药。
周尧挑了挑眉,属于是业务熟练?
玄一拿过手帕包裹道:“陛下,此药名叫一日游。”
周尧慵懒的躺在软榻上,递了一个眼神给尚归舟。
他从玄一手里拿过手帕,跪下递与她,嗓音带着担忧道:“陛下小心。”
周尧翘起手指瞥了一眼,冷笑一声:“这背后的组织倒是有钱,传言一日游,用名贵药材制作而成,据说药效不及鹤顶红那些传统的毒药难受,仿若吃糖丸似的。”
她支起头,目光落在小厮身上,眼底闪过兴致:“这背后组织居然如此人性化,竟让朕都想会一会这幕后之人。”
玄一看着地上一团泥的小厮,目光望向她,等她定夺。
周尧眉梢微挑,缓缓坐起来,唇角微扬道:“既然抱着已死之心,便全了他那份忠心之意。”
她顿了一下,似是沉思什么,瞧见小厮那双狠毒的眼睛,淡淡道:“这双眼睛,朕不喜欢。”
玄一闻言侧身遮掩住,抬手生生将小厮的眼睛挖了出来。
耳边传来小厮的哀嚎声,他低着头转悠了一下两颗珠子,神色如常。
玄一并没有转身,以免过于血腥污了她的眼,静默一下,轻声询问:“陛下?”
“那便同鲁国公一般吧。”
“是。”
说着他担心血迹滴落在地,直接提着男人从窗口掠出去。
尚归舟起身将窗口打开通风,轻声道:“陛下,此人怕是早已潜伏在知州府。”
她眉峰微蹙,若有所思,良久轻声道:“嗯,镇远侯已经得知朕来到嘉州。”
周尧敛了思绪,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把玩着他的手问:“此次嘉荫县可有所得?”
尚归舟轻轻一笑,低着头道:“臣侍所得颇丰,更多的是对您的敬佩,从前臣侍都是以自身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觉得不过区区一两银子,然而一两银子已经够百姓一年过得很安逸。深入百姓之后,臣侍才知道,陛下您下达的每一个诏令在民间落实,百姓的日子相比往年过得更舒心。”
“便单说作物吧,自从陛下设立农科省,种子得到改良之后,只要勤恳劳作,每家每户不至于那般饿肚子。”
“百姓都说您是一位好陛下。”
周尧瞧着他眉飞色舞描绘自己的所见所闻,不由一笑:“百姓安居乐业,朕才有动力。”
尚归舟抿唇浅笑着:“陛下,百姓心中会有一杆秤的。”
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望着他眼眸中的人影,宠溺一笑:“你是会拐着弯夸赞的。”
她拉着他躺在自己身边,喃喃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深夜,风势猛烈地发出怒吼的声音,将枝头的枯叶席卷在空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而来。
此刻菡萏院内紧闭窗户,屋内安静异常,与窗外形成强烈的对比。
周尧坐在案桌前,低头处理着几本急奏。
尚归舟立在一旁给她研墨,而林牧时则一脸警惕的关注着四周的动向。
闪电划过天空,一道惊雷炸响,雨就像找到了宣泄口似的,哗然而落。
周尧凝神看着手里的奏章,内心不禁腹诽:风雨交加的夜,总是不平静。
噗!
一道鲜血喷溅在窗户纸上,紧接着一柄刀扎破而入。
林牧时直接抽出剑,剑身泛着幽幽冷光,他冷着眼看着窗外那人无声的滑落在地,明显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窗外传来剧烈打斗的声音,刹那间刀光血影,却丝毫没影响到周尧批阅奏折的动作。
她凝神写下批语,左侧的窗户被破,一个头探了进来。
敌人像是找到突破口似的,往窗口掠进来三个人,林牧时直接持刀向前,与三人打斗,刀刀致命。
淡色的衣衫上喷溅了不少的鲜血。
尚归舟瞧着周尧气定神闲地继续批阅奏章,踢起一把刀抓住,执刀而立。
他虽然不及林牧时武功高强,但自小也是得到六艺培养,剑术也略有涉及。
几个黑衣人纷纷往屋内而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一人管一边。
不久后,一道剑影泛着冷意晃过,周尧将奏折放在一旁,微微偏头,躲过这一招。
紧接着,她后脊发凉,却是空中起了一道凌厉的劲风。侧头,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向她袭来。
周尧暗骂一声,再一次灵巧躲过,抓了一把粉墨撒在空中。
林牧时两人也是反应迅速,解决完眼前的,纷纷护在她面前。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撒药,呛了一声,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
尚归舟扶着她立在一旁,让出位置,任由林牧时发挥。
来人武功与方才的不是一个档次,但林牧时丝毫没有落下风,房间里剑影闪烁。
周尧劫后余生,神色淡定的嘀咕:“这刺客,应该是银竹,果然跟安王一样,蠢笨如猪,就这?幕后之人还妄想夺朕的江山?”
垃圾!
此刻那人正专心与林牧时打斗,听见她这话,直接手一转,剑尖往她袭来……
啊?
这么小声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