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逗留了整整六个时辰,却仅与大宋君主一同饮酒闲谈,宛如两个未见过世面的宅男,身边还有君主宠幸的刘才人助兴,若此事出自他人之口,恐怕连齐凌自己都不信。
然而,这荒唐之事偏偏是他的所作所为。
酒醒后,他还颇为无所谓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又一次受到前身体主意识的影响。
不过,既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与赵恒大谈了六个小时的闲话,其他人更不可能猜到那天下午和晚上的宫中谢恩的真实经过,除非他们有能力贿赂刘成珪或刘娥其中之一。
这也是齐凌受到窦沙启发后,立即借助大宋君主赵恒威势的重要原因。
他根本不担心凌州的官员豪强通过各种途径打探消息,事实上,那些人脉通天之人越容易被打听来的情报所误导!
只要齐凌能让这“谜团”延续四月至半年,便足以让他在翡翠绿峡地域稳固根基,同时深入了解日阳教的内在奥秘。届时,就算有人开始质疑他并非如传闻中那样深受“天启者”青睐,也难以阻挡他逐步摧毁日阳教的根基!
“监察官,调查白马要塞情报的两位兄弟安然归来,证实那里确为日阳教的重要据点。那座山寨的聚义厅,原是一座祭祀日阳真人的道观!”石门轰然开启,鹤翼司左巡查武二匆忙步入,手中恭敬递交一份密函。
“禀告,近两载京东东路的重大案卷,已遵提刑官之令搜集齐全,现存放于提刑府后堂书架!”提刑府知府李遇紧接着快步进入,拱手向齐凌呈上报告。
“你们一个接一个来,我们有的是时间。”齐凌闻言,连忙从回忆中抽身,先接过密函,随后微笑着对二人点头,“都先坐下,喝口茶,别急!”
尽管提刑府与鹤翼司皆为新兴机构,目前尚未完全接手转运司的职责,但同时执掌两处,仍让齐凌感到力不从心。
于是,他只能暂时将两府事务一并处理。一来省去每日奔波,二来便于两部门间的协同合作。
“遵命!”武二与李遇相视一眼,各自落座。随即,二人假装客气地相互推诿,眼神交流,都不愿先开口。
“提刑府之事稍后,武巡查先说!”齐凌哑然失笑,匆匆浏览密函,果断发问,“山寨中日阳教徒的数量大约几何?寨主身份查明了吗?”
“连老人、孩童和妇女在内,约在八百至一千人之间,能投入战斗的喽啰约两百名。寨主名叫梁满仓,本是个山贼之首。传言他在一次重伤之际受到日阳大贤者的救助,此后便引领全寨信仰日阳教。”
武二办事干练,寥寥数语便将敌情分析得一清二楚。
“你相信这故事吗?”齐凌笑着放下密函,轻声问道。
“我相信我的兄弟们不会懈怠,也不可能被日阳教收买!”武二想了想,沉声道。随即,他又笑着摇头,“至于大贤者救赎,可能是借口。这样的桥段我们在永兴军路上已不止一次见识过。”
“多么熟悉的套路啊!”李遇曾任巡检,经验丰富,笑着摇头,“这梁满仓恐怕早就是日阳教的一员。他假装重伤濒死,再从日阳教那儿找来擅长装神弄鬼的高手,上演一场‘神迹’。这样既能为赤阳教造势,又能诱骗山寨中的大小喽啰加入教派!”
“嗯。”齐凌微笑,轻轻点头,赞同二人的观点。
他们说的没错,日阳教的这些手段在他看来太过熟悉……
仿佛是同一个魔法导师,用同样的魔法典籍教导出的学徒,理论根基与实战成果,大致相差无几。
“若以赤炎教的战斗力为基准,攻下这座山堡,无需向帝国统帅部请求援军。判官赐予我领军令,我率领鹤翼卫的兄弟们,足矣扫平山堡,将梁满仓生擒归你!”武二立刻备受鼓舞,思索一番,起身请战。
尽管他粗犷中透着机敏,骨子里终究是个战士。这几日遵照齐凌的指示,在众人面前编织谎言,早已让他厌倦不已。
既然白马堡距凌州仅一日行程,且局势已大致明朗,他宁可率军入山剿匪,也不愿再在凌州城内与各怀鬼胎之人周旋。
然而,齐凌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挥手直接否定了他的请求,“不必急,山堡又跑不了。”
“但万一梁满仓那贼察觉不妙,可能弃堡逃走!”武二顿时焦急起来,涨红了脸提醒。
“逃就逃了,这么快就送上门来,或许并非重要人物。”齐凌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回应,与之前对付严氏时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
“不过,我们可以从他口中套出纯阳教的真凶,然后分头去捉拿。”武二不解齐凌之意,粗犷地回应,“如此,逐一排查,顺藤摸瓜……”
话未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皱起眉头,低声试探,“判官是担忧山堡中有诈,设下陷阱引诱我们自投罗网?!”
“嗯!”齐凌先点头,随即轻轻摇头,“我并不清楚是否有诈,但若无你和兄弟们,我在凌州定寸步难行!此外,你不觉得最近一切太过顺利了吗?我刚放出有朝廷支持的风声,关于白马堡是赤炎教据点的情报就接连传来。而那个山堡,不大不小,正好是我们鹤翼卫凭自身之力能一举攻克的!”
“这……”武二低语,眉头越锁越紧。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兵,他深知轻敌可能导致的恐怖后果。
而这些加入鹤翼卫的老兵们,虽曾发誓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报答齐凌的救命之恩,但看着大家的日子日益顺遂,许多人还获得了官职,武二怎能忍心轻易让他们踏入陷阱?
“还有,假设梁满仓被我们俘获后,坚决不招认,或者坚称自己才是刺杀张文恭的主谋,我们又该如何应对?”齐凌对他一笑,继续问道,每句话都让武二感觉头脑又胀了一圈。“结案上报?然后当众斩首梁满仓,或五马分尸?接着,我们功成名就,静待朝廷的奖赏。凌州的官员和豪绅也能松一口气,皆大欢喜!”
\"提刑是否担忧,这粮满仓实乃他人布下的诱饵之计?\"李遇在旁低语,似乎生怕武二的忧虑还不够深重,\"这样的代价过于沉重,山寨中尚有八百兄弟,即使我们的纪律严明,战时刀剑亦无情。\"
\"以我们在永兴军路的经历,红莲教的首领们可曾真正关心过信徒的生死?\"齐凌并未直接回应李遇,只叹口气,低声反问。
\"这,这......\"房间虽不暖和,武二的额头却渐渐沁出汗珠。
相比起白马寨可能只是纯阳教设下的陷阱,另一种情况反而显得没那么恐怖。凭借灵弓、投石索、简易石弩和火药箭,即使遭遇埋伏,他们也能破阵而逃。
但如果白马寨如齐凌和李遇所析,真是敌人抛出的诱饵,那麻烦就大了。控鹤署一旦出兵围剿,不论胜负,都将落入敌人的算计之中。败了,控鹤署将沦为虚壳,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胜了,便如齐凌先前所说,擒获了别人有意要我们抓的\"钦犯\",然后步步落入对方设下的圈套。
\"再者,白马寨距凌州城如此之近,过往的路州县三司官府怎会未察觉其存在?\"齐凌的话语如重锤般落下,每句都敲击在人心。\"按道理,凌州毕竟是京东东路的治所,家门口的匪巢都无法掌控,岂非荒谬?\"
\"判官,属下太过焦虑了!\"武二越发感到恐惧,果断抹去汗水,大声承认错误,\"卤莽之处,甘愿受判官责罚!\"
\"责罚什么,罚你主动请战吗?\"齐凌瞥他一眼,微笑摇头,\"那样,我会怀疑你并非武二,而是他人伪装。\"
\"嘿嘿,嘿嘿!\"武二羞愧得脸红,尴尬地挠头。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请教,\"判官,我是个直性子,你说怎么做,属下遵命行事。以前在军中,与张虞侯共事也是这般,他负责筹谋,我负责执行!\"
\"白马寨终须一战,但不是此刻。\"齐凌轻抚他的手臂,从容给出答案,\"此刻,别人越是希望我们如何,我们就越要反其道而行之!\"
\"嗯!\"武二虽仍未能完全理解,却坚决点头。
\"你先加强人手,严密监视白马寨,特别是近期出入山的人,尽可能查明他们的行踪!\"齐凌清楚武二的长处不在于勾心斗角,思索片刻,将任务细化,\"偌大的山寨,吃穿皆需外界供给,日常开支必定不小。无论是给他们运送物资上山,还是协助销赃的,都是我们要重点关注的目标。\"
\"嗯!\"武二终于领会了齐凌的意图,用力点头,准备行动。
\"这计策精妙,明知是诱饵,我们偏偏不落入陷阱。沿着线索找寻操纵这一切的‘渔夫’!”李遇领会深意,含笑拍掌,
然而语落,他惊讶地意识到,自己谈论的全然是控鹤署的事务,与提刑司毫无关联,忙悄声催促,“提刑大人,不可偏颇!我们这里……”
“既然案卷已齐备,接下来,你便随我一起排查凌州的积案。如同在永兴军路时那般!”齐凌迅速转移视线,含笑插话。
“属下遵命!属下遵命!”李遇未曾料到,自己仅被委派整理悬案的任务,失望之情油然而生。他无奈地拱手领命,接着低声道,“同样的手段恐难奏效第二次。在永兴军路,我们正是借解析疑案揭露了大量与赤莲教勾结的官员。如今大半年过去,京东东路的恶徒想必早已设下防备。再用同样的方法……”
“并非故技重施!”齐凌未待他讲完,轻轻挥手示意,“还记得送行时的那位四贤王吗?他或许别有用心,但有一句话说得确当。正是官府失职,才让赤莲教肆虐。既然暂时无法对纯阳教据点下手,那便先做好本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