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王,叶客卿离去前曾提议我们各自对抗杨行延,切勿自投罗网!”日阳教中也有远见卓识之士,左护法胡顺增便是其中之一。得知吕子明不顾军队集结就率军前往掖县,他连忙驱马数十里赶来,低声劝阻。
“不错,法王,我们对严家和杨家的情分早已偿还,何苦去与人贩子为伍?”财政使贾瑞也匆忙赶到,喘息未定,便附和胡顺增。
两人入教前皆为当地的落魄书生,饱读诗书,深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因此,他们对日阳教与严、杨两家的联盟颇多不满。
他们认为,“道义”虽无形无声,却能决定一件事情的最后胜负...
在遥远的奇幻世界,严、杨两大氏族倚仗神秘力量欺压生灵,他们的恶名早已超越凡间疆界,传播至幽冥八荒。纯阳教拒绝与这两个家族结盟,独自举起正义之旗,凭借其积年累月的声望与对魔幻地域的了解,或许仍有可能实现宏图伟业。
若纯阳教屈从于严、杨,将是自掘名声的坟墓,丧失道义之光。能勉强支撑直至帝国使者降临,祈求和平已是极大的幸运,妄想统治这片奇异大陆,不过是痴人说梦。
尽管如此,胡顺增与贾瑞苦口婆心,却无法唤醒吕子明的理智。吕子明皱紧眉头,愤然反驳:“够了,休提什么奴隶贩子,怎知那齐姓官员不是故意陷害杨将军?还有,莫再提及叶姓女巫,老夫绝不承认她是顾问。老夫派她传递信函给齐凌,可她离开多久了,至今音讯全无!”
“或许,或许是被齐家扣留了。”胡顺增脸色微红,语气微弱地辩解。
虽然对叶凌莲所知甚少,但他深知此女非比寻常。除非她自愿束手,否则无人能轻易留住她!
何况,若叶凌莲真的被齐凌囚禁,无论关押于何处,纯阳教潜伏在朝廷的秘密探子理应传递消息。然而至今,掖县未传来半点叶凌莲的消息,恐怕并非被齐凌扣留,而是另有变故,使得她踪迹全无。
“但教主确有密令,要求我们听取圣姑余和叶顾问的建议。”贾瑞底气不足,但仍强硬地搬出教主来压制吕子明。
“叶女巫与她师父口中无一句真言。怎知教主的密令不是她们捏造的?”吕子明冷笑,鄙夷满面,“况且,繁荣的红莲教就是被她们师徒毁掉的。她们有何资格在我纯阳教面前颐指气使?!”
“但她们师徒确实与齐家交战过,互相了解对方底细。”贾瑞面色阴郁,坚持己见。
“她们都败了,被齐家的恐怖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声称去刺杀宰相王钦若,却消失无踪。另一个替我去送信,却乘机逃跑。”吕子明继续嘲讽,神色更加轻蔑。
胡顺增与贾瑞无言以对。当初,红莲教在永兴军路上起义,一举攻克州城,消息传至京东东路,令无数纯阳教徒欢欣鼓舞。然而紧接着,他们就得知红莲教义军被镇压的消息,曾经的振奋瞬间化为沉重的打击... ...
因此,吕子明提及了他与叶凌莲师徒过往的“辉煌战绩”,胡顺增与贾瑞对此无从辩驳,事实是,余柏莲和叶凌莲师徒的失踪亦无可否认,他们也无法为这谜团辩护。
“既然二位已经赶到,那就暂且放下手中的事务。随我一同带领众兄弟,先夺取掖县,为我们的至阳教扬名立万!”吕子明言辞虽直率,但对胡顺增和贾瑞两位却是高度重视。沉思片刻,他又以较平和的语气指示,“常言道,一拳开,百拳不来。老夫并非一定要联手严、杨两家,只是不能任由齐氏继续积聚声望,笼络民心。否则,他一旦击溃杨行延,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我们各支脉。那时,凭借解救三百孩童于水火之功,无数百姓会自愿供粮引路,助他前行!”
“属下遵命!”胡顺增和贾瑞互视一眼,纷纷拱手应诺。
两人明白无法改变吕子明的决心,也不敢再劝。于是耐心听完吕子明对速战速决的分析,便告退归队。
两万多名部下行军,队伍绵延数十里,无法快速行进。当日行进了二十里,天色已渐暗淡。
尽管吕子明身边有几个略懂兵法的兄弟协助,但超过九成的教众并未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仓促集结的军队,怎能令行禁止?
经过整整两个时辰的折腾,众人勉强在野外搭建了一个四面透风的临时营地,几位主要将领疲惫不堪,很快便钻入帐篷沉沉入睡。
胡顺增心思细腻,预先用湿润的布垫在头下。午夜时分,气温骤降,布上的凉意将他从梦中唤醒。
见吕子明派来守卫的亲兵依旧在脚下酣睡,胡顺增悄然整理行装,轻步走出寝帐。随即,他随手牵了一匹坐骑,握紧缰绳,疾步向营外走去。
他在教中的地位仅次于法王,此刻值勤的教徒哪敢阻拦询问他的去向?于是,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儿,他已跨出营门,把昔日的同伴远远抛在身后。
“至阳真君保佑!”他轻触额头,呼唤吕洞宾的名字祈祷,胡顺增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原本以为行动悄无声息,却没料到刚跑了百步,斜后方,另一匹战马紧随而来。马背上,财政使贾瑞双拳抱于胸前,“胡护法,等等我,贾某愿与你同行。往后山高路远,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你一直在监视我?”胡顺增大惊,腾出右手,迅速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并非如此,胡老兄勿要误解。我与你的心意竟是不谋而合!”贾瑞瞬时转换了口吻,奋力挥手,“吕子明妄图赴死,但我贾某可不愿同赴冥渊。是以,适才并未真正安眠,以指掐肉,硬撑至此刻!”
“你对纯阳教的未来失去了信心?我记得,你曾倾尽家产以助教派!”胡顺增半信半疑,收起右手,含笑问道。
“世事如梦,今非昔比啊!”贾瑞叹气,轻摇脑袋,“昔年妻儿相继离世,我孑然一身,见纯阳教众如猛龙伏虎,便舍家投教。如今虽信徒无数,人数胜过往昔百倍,行事却日益荒谬。若我还执着于当年舍弃的些许家产,只怕会赔上性命。”
“确实如此!”胡顺增深以为然,心中黯然,“当初仅百来人,教中却龙虎相争。如今拥兵数万,却以污秽之物为战旗。未与官军交锋,气势已逊三分,何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