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莲——”许紫菱本能地呼唤,却无人回应。她低头凝视手中的魔钥,随即将其含入口中,用皓齿轻轻咬住。
坚硬而带着一丝金属的气味。这枚钥匙是真实的,她确信这不是梦境。叶凌莲是祈郎的密使,准备助她逃脱。而今夜,祈郎将自天际降临!
幸福感瞬时弥漫她的全身。
尽管从未怀疑过祈郎会前来救赎,但当期待变为现实,她仍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
她想笑,想放声歌唱,想凭栏起舞,唯有如此,方能宣泄内心的欢愉。
然而,最终,她强迫自己镇定,泪水滑落,她用手抹去脸上的痕迹。
窗外模糊传来几声悲鸣,却被涛声瞬间淹没。
许紫菱不确定是否因急切而产生错觉,但她跌跌撞撞地奔向窗户,尽力向外眺望。
除了木屋周围的废墟,她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任何厮杀的声响。但她确信,他已经到来。
紧接着,事实印证了她的直觉。几点闪烁的火光在悲鸣的方向显现,随即汇聚成一条炽热的火龙。
随之,火龙所过之处,破损的木屋熊熊燃烧,化作支支巨大的火把。窗外的世界骤然明亮,清晰地映出一面迎风飞扬的将旗。
他真的来了,他并未辜负她的期待,即便当初她用了一些计策和手段才留在他身旁。
“回去,快回去,不准露面!”一名守卫察觉到她的动静,疾步赶到窗口,对她怒吼。另一名守卫则抽出武器,警觉地戒备。
虽然他们找到这里还需时日,但许紫菱已无所畏惧。对守卫投以同情的目光,她转身,摇摇晃晃走向稻草堆,双臂环抱膝盖,慢慢坐下,闭目装睡。
这一连串举动,看似服从了守卫的指令,却激怒了他们,其中一人踢开房门,准备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然而,忆及叶凌莲那变幻莫测的容颜与对待悖逆者的残酷手段,两位守卫顿时士气低落,嘶哑着嗓音咒骂几句,再度退回门外的阴影中。
许紫菱对侮辱之声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地聆听远方的动静。
她捕捉到金属碰撞的微弱回响,虽微弱却真真切切是刀剑的交锋。
她听见无数战士高亢呐喊,发誓要生擒余柏莲,将其献给执法者作为使女。
她辨识出倒地的痛呼声,瞬间断定受伤的是一名赤莲教徒。
她听见齐凌的声音,盖过所有喧嚣,命令余柏莲屈服,别再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那一瞬,他的形象如幻影般浮现在她脑海。银甲闪烁,长枪在握,身后烈焰般的红披风飞扬,无人能与他对峙。
“十步之内,取人首级,千里独行,无迹可寻……”她微笑低语,随即睁开眼,悄然以钥匙解开手足上的镣铐。
叶凌莲还未现身,也没有传递任何信号。但她已不愿等待。
她不愿让齐凌看见自己如同受困的鹌鹑,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囚笼中。她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
她会走向他,为他翩翩起舞,犹如古老传说中吐谷浑部落的少女,迎接远征归来的勇士。
在所有战士面前,毫无畏惧之意!
若他敞开怀抱,她会毫不犹豫投入他的怀抱,不论他的铠甲上沾染多少战场的斑驳。
呼喝与绝望的尖叫声渐行渐近,混杂在一起。
余柏莲败北,正向木屋这边步步撤退。
守卫们无暇顾及她,纷纷高喊着去援助圣姑!
叶凌莲仍未赶到,或许是被某种变故牵绊。
许紫菱踢开镣铐,整饰衣衫,大步跨出牢门。
熊熊烈火映红了半个天空,临时囚牢周边亮如白昼。
她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齐凌。
一如她的预想,银甲闪耀,长枪如龙,正逼得余柏莲步履蹒跚,连连败退。
若非叶凌莲竭力抵挡,不出两回合,那位曾傲视一切的圣姑便会命丧齐凌枪下。
“夫人在此!”
“找到夫人了!”
“保护夫人!”
……
惊呼声接踵而起,张帆和刘鸿各领十多位老兵自侧面疾驰而来,同时将喜讯传递给所有人。
“杀了她!不必顾及我!”余柏莲意识到大势已去,疯狂地高声号令。
守卫们转身迎战,许紫菱来不及迎接齐凌,俯身捡起地上的石块,掷向最近的守卫头部。
守卫摇头闪避,举刀欲斩,许紫菱尚未闭眼尖叫,叶凌莲骤然放弃守护,飞奔而至,挥剑自背后刺穿了守卫,将其击倒在地。
另一位卫士不敢相信眼前景象,脚步踉跄停下,尖锐的质问声在夜空中回荡。回应他的,唯有那闪烁的剑光,眨眼间,刺穿了他的胸膛。
“叶凌莲,你竟敢背叛我?”余柏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最信赖并亲手扶植成为女领主的叶凌莲此刻却叛变,她扭头怒吼,背部与两侧暴露无遗,防守大开。
分心,她已非齐凌的敌手;分神,只会败得更快。
齐凌手中的长枪如狂蟒出击,“嘶”地一声刺中她刀柄的护手。钢刀瞬间脱手飞出,几位老练的士兵趁机甩出锁链,将她牢牢束缚。
余柏莲心中一片死寂,放弃抵抗,瞪着急速归来的叶凌莲,咆哮道:“你,你背叛了我?你,你引来了王城卫军?你和……”
一道利落的手刀快如闪电,狠狠砍在她的后颈,她瞬间双目泛白,昏倒在地,质问之声骤然消逝。
“船只已在港口等候,水手也都准备就绪。粮食和清水船上充足!现在就带她离开!”齐凌收回手,看着满是惊讶的叶凌莲,微笑着说,“正好顺风顺流,五日之内就能抵达翡翠岛。”
“多谢巡检大人!”叶凌莲立刻领会,齐凌是在帮她解围,她收起兵器,恭敬下拜。
“感谢你照顾我的妻子!”齐凌含笑挥手,大步走向许紫菱。
预想中的轻盈舞动和投怀送抱并未上演,许紫菱忽然四肢无力,全身提不起一丝劲。只有眼泪,不听使唤地滑过脸颊。
“委屈你了,还好吗?”齐凌笑着替她拭去泪水,轻轻拥她入怀,“好了,别哭了,我们马上回家。”
“嗯!”许紫菱抽噎着应答,泪流更多。
“传令,撤兵!趁着退潮,沿陆路返回!”见她无法行走,齐凌果断将她横抱起来,阔步走出营地。
“提刑大人有令,撤兵回营!”
“提刑大人有令,撤军,沿陆地返回!”
“提刑大人抢回了妻子,撤兵回营!”
……
命令被拉长声调传递,充满戏谑意味。
许紫菱羞愧难当,把头埋在齐凌的肩上,再也没勇气抬起。
“齐提刑,后会有期!”叶凌莲默默目睹一切,对着齐凌的背影低语。
能陪伴这样的男子,哪怕短暂数日,此生亦无憾。刹那间,她理解了许紫菱当初何以赴汤蹈火。
只是,那样的决绝只属于许紫菱,而不可能属于她。
叶凌莲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痕,抱起昏迷的师父,疾步迈向港口。
她就是叶凌莲,不是许紫菱。
这辈子,能与他相遇,既是他的对手,也是他的朋友。见证了他的成长,目睹了他的雄图霸业,这些,已然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