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池心头一紧,浑身更是僵硬。
他认命般的,再次点头。
百里姝宁微笑着,目光带着浓到快化作实质的恶意,将张秋池紧紧包裹。
她话锋一转,突然抛出了个与上一个问题好像完全不搭边儿的问题来:“你是不是喜欢唐少雨?哦,不,这个措辞不准确。”
“都到了这一步上,已经不仅仅是什么兄弟义气和家人的喜欢了。”
“都把你搞成这样,还不愿意叫他不好过,所以——你爱他?”
张秋池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起,看向百里姝宁,满脸惊愕。
百里姝宁并未因为暂时没有得到答案而生气,反而被这样的张秋池取悦了一般,生出些奇怪的喜悦表情来。
她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那让我来猜猜看,之前态度那么坚决的唐少雨,我前前后后去信那么多次,都不松口。”
“这下突然决定把你卖给我……实际上——是因为你越界了吧?”
张秋池紧握着拳头,眼皮低垂,心如刀绞般的抽痛着,又是认命般的点了点头,坐实了百里姝宁的猜测。
“果然啊——”百里姝宁在他身边徐徐踱着步子,脸上透着明显的戏谑之色,“那你们做了吗?”
张秋池被她这直白的,近乎羞辱般的问话问得呆住了。
他从没想过这些。
他所抱期许并不多,只要能一直跟随着唐少雨,帮唐少雨完成所有想做的事情……
他甚至于,一直觉得那是他存于世间的全部意义。
那日他只是以为唐少雨疲惫沉睡,才同游魂般轻轻亲吻了他。
若非唐少雨醒后像是混混沌沌,无意识的回应,他们或许仍能如常相处,至少不会发展成这样……
或者,张秋池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恶意地想到,当时他没有反应过来拥吻的是自己,将错就错继续下去,也未尝不可。
张秋池因为百里姝宁的问题,加上自己的这个邪恶念头,呆呆地僵直了身子,半晌没有动静。
百里姝宁等得有些不耐烦,声音扬起:“主人的问话,须得认真倾听,好好作答!”
张秋池心中惴惴,但他作为佣兵身份活着许久,在刀尖上谋出路,用时间堆叠下来,也是行走惯了,这点恐吓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曾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恐惧虽然难免,但他却不会跪地求饶,更不会痛哭流涕讨饶求怜。
看百里姝宁似乎怒不可遏,张秋池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不会像条丧家犬一般讨好这女人。
伺候人的杂活儿,他能做。
但是要他做彻彻底底的男宠,用那种方式活着……
他甚至有闲情逸致想,她若是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唐少雨是否会为他感到难过呢?
“小薇,去把鞭子拿来。”百里姝宁眼睛盯着出神的,显然频道不在这儿的张秋池,对女仆下令道。
小薇恭敬地应“是”,从门口的储物柜里取出一根鞭子,小心翼翼地行至百里姝宁身边,双手奉上。
百里姝宁接过鞭子,正要扬起,却又犹豫了一下,满脸嫌弃地丢回小薇手里。
小薇手忙脚乱地接住鞭子,只听百里姝宁下令道:“给我好好抽打一番这条不懂规矩的小狗。”
小薇无法违抗,她只是一个仆人,在主人的眼里看来,她和马厩里头的马没有任何区别,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举起了鞭子,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张秋池身上,鞭子和衣服摩擦的“啪啪”声在宽敞的大厅里回荡……
百里姝宁有些看腻了,张秋池只是呆呆地在那里承受着鞭打。
她看得出来,小薇都已经有些累了,但却不敢自作主张停下来,依旧机械地挥舞着鞭子抽打张秋池。
毕竟她平日做的活计都是些伺候主人穿衣、泡茶之类的。
早上管家去接张秋池过来时,特意给他换的精美衣服经不起鞭子的蹂躏。
即便小薇力气不大,却也几乎是三五鞭下去,就会撕裂一道口子。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上身的英式宫廷风衬衫就被鞭子抽得像是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破布,条条道道摇摇欲坠挂在他身上,露出了下头被抽打得皮开肉绽的皮肤和肌肉线条。
因着生活方式,张秋池并非过分纤细的少年,身上留了不少疤不说,肌肉线条也十分流畅,透露着年轻健康的气息。
……
张秋池被唐少雨带去落脚的旅店,距离百里姝宁所在这座城市并不远。
管家带着他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十个小时就来到了这座城堡。
路上张秋池有无数次机会逃跑,但他没有走。
实际上,他见到前来接他的管家时,即便神思涣散,却也发觉了自己好像讲不出话这件事。
张秋池在路上,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间,还颇为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也好,至少还能在这种微不足道的部分上留下点尊严,至少不必被强迫着说些讨好的话。
可能他的身体自己也知道这些,才会悄悄让发出声音的能力离开他的世界。
现在他在想的则是:这种力道,很难打死人的……他会努力熬着,等唐少雨来找他……
他只能期盼这个了,不然实在无法继续撑着活下去。
百里姝宁掩面打了个哈欠,“好了,停吧。”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吩咐道:“去把鞭子洗洗干净,收起来。小芳,去泡杯茶给我。”
仆从们退下,厅里只剩下百里姝宁和张秋池,“现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见张秋池摇头,她似乎挺高兴,“很好,还算唐少雨识相,没送个玩过了的脏东西给我。不过你的脑袋里头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喜欢个男人——”
她说了这么多,张秋池没办法回应。
这样倒更像是她自言自语在唱独角戏。
不过,百里姝宁倒并未在意是否能有回应,“算了,这么复杂的东西,反正你现下也答不出来了,起来吧。”
张秋池挣扎站起身。
他的腿因着跪得太久又痛又麻,只是凭借着毅力才支撑着他站起来。
见他腿抖得厉害的情形,百里姝宁抱着双臂咯咯咯笑得开心,“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张秋池咬牙勉强跟上她,到沙发的距离对于平时的他来说只十几步而已,此刻却像是很远的距离。
张秋池犹豫着要不要真的坐下。
他身上虽说没有出血比较多的伤口,但他现在这副样子显然和精美舒适的柔软沙发格格不入。
这个女人的脾气阴晴不定,搞不好又要变脸。
百里姝宁很会读人脸色,她看出了张秋池的踌躇,以及这份踌躇的来源。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她干脆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完全不像第一次和张秋池见面时那副端庄淑女的模样。
她的语气轻快愉悦:“坐吧,我不会生气。”
张秋池正要挪到沙发上坐下,突然想起百里姝宁的要求,他对着百里姝宁点了下头,才缓缓坐下去。
腿上的麻痛感像是血管里钻了一群蚂蚁,来回窜动啃食着,让他很不好受。
即便是坐下,一时也无法缓解。
百里姝宁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拉了他一把。
张秋池闻到了她身上的香甜气息,应当是熏香,像是熟透梨子的甜腻气息,“哈哈哈,你还挺上道的嘛,这么快就能记住我的要求且好好执行,还不错~”
管家不声不响地返回,重新站在了楼梯口的位置。
张秋池稍微垂头,给了点似乎是回应的意思。
百里姝宁早在衣服烂掉时就注意到了他腰上缠着的绷带以及渗出的血迹,“你腰侧那道伤口,嗯——算了,管家,带他去处理一下。”
管家向百里姝宁欠身行礼,恭敬应道:“是,小姐。”
管家才刚送完家庭医生回房,这就又要把张秋池带过去。
张秋池起身,管家已经做出了“请”的手势,先一步向门口去了。
他的腿还不太听使唤,张秋池正准备紧走两步跟上管家,只听百里姝宁高声道:“等一下。”
管家瞬间停下,利落地转身,张秋池也跟着停下来,僵硬地挪动腿,转到百里姝宁的方向,“是,小姐有何吩咐?”
百里姝宁随手接过女仆递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是在回味茶的味道,沉吟片刻才道:“不是你,是秋池。”
管家很有眼色地后退一步,离着张秋池远了些。
百里姝宁两条腿交换了一下位置,胳膊撑在沙发背上,半侧着身子继续说:“以后你就不要姓秋了,随我姓氏,以后你就是百里秋池,对外的话——就是我的弟弟。”
张秋池咬紧了后槽牙,强迫自己露出一副顺从的神色,点了点头。
百里姝宁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很好,这顿鞭子挨得值得。不过,希望你能尽早为我开口,我的耐心可不太够。”
张秋池发出一声含混的“呃”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百里姝宁似乎颇为愉悦,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切,“去吧。”
“是,小姐。”
……
张秋池跟着管家向前走去,余光却在悄悄地打量着这座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