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受宠若惊,恭敬地向他躬了躬身:“灵泽,这不合规矩。”
“我说,上来。”
这次张秋池带了些命令意味,脸也板了起来。
侍女只得随他意愿,抬腿上了马车。
张秋池伸出一只手,将刻意装出的冷漠一扫而空,微笑着拉了她一把。
接下来的路程颇为顺利,张秋池看着那些之前欣赏过的,已经默默记下的风景,不知不觉间返回了公爵府邸。
依旧在府邸门口下了马车,他向车夫与那个送他的侍女道了谢。
身后跟随着两个门口候客的轮班女仆,他悠然走向自己的小楼。
刚刚见他开口说话,还是同他道谢,车夫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最后,仍是恭敬地回了他。
来送他的侍女在他更衣之前就发现了他已然能开口说话,况且一直候在门口,对门里头发生的事情大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会治愈魔法的祭司来过,甚至教皇大人也来了一遭。
所以灵泽能说话了,她不觉得奇怪。
反倒是,若灵泽经过这一遭仍不能开口,反而有些奇怪了。
作为下人,命都捏在服侍的贵族手里头,没点察言观色的本事的人,都活不长。
陛下对这位灵泽非常用心,之前圣水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她也连带着愈发恭敬。
张秋池倒没有一时间提高身份就自诩不凡。
仍是那样平淡,散发着和气。
这让一路下来与他有过一点交集的侍女,对他观感十分不错。
另一边,被独自留在房中的唐少雨就没那么平静了。
他站在那个用剑架着张秋池脖子的位置,许久未动,愤怒如火山喷发。
浓烈的怨气和怒意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他像一头被侵占领地的狮子,又开始焦躁地四处乱转,只差没失态地大吼出声。
他站在窗边,眼看着张秋池从容不迫地上了马车,还顿了会儿,像是说了些什么,又和和气气地拉着侍女也上去同乘。
虽然看不到灵泽的表情,但唐少雨就是觉得,他像是在笑着同侍女说话!
灵泽是喜欢女人的吧!?
所以才对他抗拒成这样???
甚至说了,那种不怕死的伤人话……
他蹲着马步,弯着腰,伸着脖子贴上玻璃去瞧。
他忽而想到——灵泽怎么可以面对他的时候,那般无情冷酷!?
好歹他也是他需要虚与委蛇的人不是吗!?
对侍女都可以这么好!凭什么!?
若是此时有人抬头瞧这扇窗,就能看见他们的国王用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在努力分辨下头人脸上的神情。
唐少雨可以看到灵泽那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嘴角带着笑意。
那种弧度,两次相见,都没给过他半分!!!
渐渐地,车马消失在视线之中,向远处的地平线和园林中驶去……
瞧见此景,唐少雨的愤怒如火上加油,这让屋中的一切都成了无辜的泄愤对象。
他站起身,一脚踢翻窗边的矮桌,桌子上精美的陶瓷水壶茶盏掉落一地,里头盛着的水将地毯染湿了一大片,连带着有些溅到了他睡裤腿上。
穿着拖鞋去踢上好梨花木制的桌子,让他脚掌有些疼,这更激发了他的愤怒。
唐少雨将椅子狠狠地抡圆了,砸向窗户。
窗户和玻璃们并比不得实木所制椅子坚固,被这么一撞,碎片犹如冰雹般纷纷散落,一些顺着被砸得敞开的窗框飞出窗外。
好在下面是一片花圃,没有伤及无辜。
只是可怜了花匠用心打理的花草们,被玻璃碎片和椅子袭击,砸得卧倒一片。
唐少雨心头的高涨怒意如狂风骤雨般汹涌,手背被刚才四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一丝丝鲜血从道道血痕中渗出。
他脑子里几个念头来回打转——
凭什么!对女仆都可以那么好?!
温柔、体贴、甚至微笑着……
他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背,他皮肤白皙,那些血珠挂在手背上头,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红色小花儿。
而他对灵泽这么好,却得到的是什么?!
“讨厌”、“厌恶”、“恶心”?!
张秋池死之前,会不会,也是这般厌弃于他?……
唐少雨的心神被愤怒彻底笼罩侵蚀,脑海中灵泽那与张秋池极其相似的脸像重叠在一起了似的庞若隐若现。
他沉默着走回床边,捡起刚才丢下的剑,眼中闪烁着狂乱的怒火,开始向着屋内的一切完好无损的物品挥舞……
当张秋池路过唐少清的小楼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小楼前空无一人,唐少清仿佛并不在此。
他轻轻地踏上石子路,一步步走向小楼的大门。
张秋池推开门,探索着寻找唐少清的踪迹。
府邸内的下人们都清楚勋爵的忌讳,也明白灵泽仅用了三日就奠定的与众不同。
因此,当张秋池接近时,两个女仆并没有阻拦,只是远远地守在玻璃房的界限之外等候。
张秋池走进大厅,询问站在一旁的女仆:“勋爵在哪里?”
女仆见他进来,正十分有眼色的要领他去寻找唐少清,却突然听见他开口说话,脸上的惊愕之情如见鬼魅。
张秋池微微挑眉,瞬间明白自己的突然出声可能把她吓到了,于是又道:“我的嗓子已经治好了,带我去找勋爵。”
女仆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恭敬的姿态:“是,大人。”
张秋池跟着女仆走上二楼,只见唐少清正坐在二楼的客厅里,背对着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
他摆摆手,示意女仆退下。
女仆见状,默默地站到了楼梯口。
张秋池踱到唐少清侧面,轻咳一声:“在看什么书?”
唐少清乍一时间听到陌生的声音,微微一愣。
他抬首见是张秋池,不禁眨了眨眼睛,一副诧异的神色:“你……”
张秋池倒也明白他为何如此惊讶,那些仆人见他开口,也是这般。
他简明扼要地,忽略那些不快,同他讲了治疗的过程。
唐少清倒是接受得很快,神色如常:“挺好的。”
“嗯。那么,你刚才在看什么书?”张秋池指了指他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