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虽然穿的衣服并不新,衣装小脸却十分干净,梳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发绳,明显是新购置的物件儿。
她见自己撞了人,低声嗫嚅道:“对,对不起,先生……”
唐少雨蹲下去,拍了拍她头顶:“没事,走路小心些。”
小女孩低声应了,躬身一礼,便绕过唐少雨离开。
唐少雨方起身站定,就远远瞧见穿着朴素,带着两个女子,同她们亲昵挽着手臂走过路口的张秋池。
他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神色,阳光洒下,一时竟分不清是那碎光游移,还是他的笑容令他看起来容光焕发,迷人至此。
他与身边两个年轻女子谈笑风生,一副亲昵无间的模样。
艾薇和艾草就算随张秋池进宫,也只能在外围等候,是以唐少雨没见过艾薇和艾草。
但他猜测着,二人应当是侍女的身份。
只不过,灵泽未免表现得跟这两个侍女太亲近了些!
唐少雨有些吃味儿。
因为他还从未见过灵泽对他这么亲切地笑,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如秋日落花,凄美又绵长,又仿若调皮小兽的戏弄,指爪不痛不痒的挠人大腿。
尽管近些日子,二人已经多了许多相处时间。
但灵泽从来都是淡雅如菊,若即若离。
浅笑中带着客气疏远,叫他生出几许落寞。
虽说没再跟他对着干,说些叫他伤心或愤怒的话出来,却总是笑不达眼底,处处透露着回避意味。
唐少雨不自觉地开始尾随张秋池,跟着他后头看庆典的摊位和表演。
他瞧见灵泽对着表演魔术的摊位鼓掌,给赏钱;他也想得到灵泽的赞许……
给侍女挑选购买耳坠,还亲手帮她们戴上;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想着要不也去穿个洞好了,让灵泽给自己挑选耳坠,亲手戴上……
买了许多糕点和水果,应是准备带回府中;他也想吃,想吃灵泽亲手喂的……
灵泽甚至还好心地扶着一个意外断了鞋跟的女人,去买新鞋。
他的鞋跟怎么不会断掉?
哦,对。
唐少雨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没有。
不对,他怎么会突然这样想!?
这些想法,为什么会冒出来!?
向罗自然察觉到唐少雨带着自己在进行的,尾随行径。
他老早,便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捕捉到了张秋池的身影。
但是唐少雨这种酷似痴汉亦或跟踪狂似的行为,不管他们现在身份如何,不管放在谁身上亦或是同对方是什么关系,都太不体面!
他几次试图委婉提醒,每次都是刚说一半就被唐少雨打断,示意让他闭麦。
唐少雨看得认真,甚至入神。
他带着向罗像尾巴一般远远坠在后头,眼神像是被什么咒术粘在了张秋池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视线迫不得已稍微被挡住一下时,也像会拉丝似的,肉眼可见地黏人。
向罗在一边瞧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茬接一茬地根本抖不干净。
向罗满腹疑惑。
据上次唐少雨喝醉了所述,以及张秋池后来告知他的离去原由。
向罗觉得唐少雨恐怕可能只是愧疚涌动,在张秋池先行剖白心意后,跟着误认为自己这算是爱的。
可现在这人的表现,又不太像完全是他想的那回事。
尤其重要的一点——
唐少雨到现在,甚至不知道灵泽就是张秋池!
这也太荒谬了。
向罗答应了张秋池,不会泄露他的真实身份。
而且出于私心,他不想说。
但见着唐少雨这个样子,他作为当下的旁观者又会犹豫着要不要讲。
向罗清楚,张秋池无疑到现在还对唐少雨是爱的,只不过因着那些过去郁结,恨意浓郁,他还不能向唐少雨靠近。
而唐少雨则是到现在都不明自己的真切心意,更是没人能分辨得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自己的动机也不纯洁,他自打张秋池用小手指着自己,选了自己开始,心思就不干净了。
但是在他的世界里,成全大于拥有。
尤其是对方二人同他的关系。
他只能选择做个好朋友、好知音、好下属……
人类是无法用自己创造的语言定性他们的矛盾和不确定性的,尤其是在情感上,它们纠葛缠绕,无迹可寻,比乱麻更甚。
二人各怀心思,一跟就跟到了中午。
张秋池领着两个侍女去用餐,唐少雨就挑了对面一家小馆子落座。
从外面考究而高雅的装饰就可以看出——这里的消费一定相当昂贵。
因此,除了唐少雨和向罗,这家小馆子再无其他客人。
如此一来,唐少雨便得以坐在靠窗的绝佳位置,尽情继续盯着在半露天棚子下用餐的主仆三人。
向罗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不必问唐少雨想吃些什么了。
向罗不由轻笑一声,也不问唐少雨要点什么,径自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菜谱。
他清楚得很,让唐少雨这么一直看着,就算是店家送上什么古古怪怪的黑暗料理,恐怕这家伙也会面不改色地吃得一干二净且毫无察觉。
向罗指尖随意点了点最靠上的套餐,说:“就这个吧,请上两份,谢谢。”
“是,请您稍候。”
服务生退下,向罗舔了下嘴唇,轻咳一声开口:“团长?”
他们出门时,为着方便,向罗还是像以前那样唤他“团长”。
唐少雨听到向罗唤他,敷衍地“嗯”了一声,丝毫没有把视线移开的意思。
“哎——”向罗叹了口气,“那个——您为什么只是跟着看,却——”
唐少雨并不惊异于向罗发现他正尾随灵泽。
毕竟他拉着对方跟了这么久,如果向罗没发现才是异常。
他知道向罗欲言又止的是何话,那未尽之语大抵是:为何不邀请灵泽同游。
唐少雨并未作声,向罗继续试探着言道:“近来,灵泽与您的关系亲密缓和不少,您若有意过去相邀,虽然会让他感到惊讶,但他应该不至于拒您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