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池点点头。
这些开璘也能做到。
不知道永夜王宫那处可以说是空荡的地下室,是否还留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或线索。
有什么东西,是眼睛无法捕捉到的吗?
“我只能猜测,主人是被什么影响到,或者天生如此。”
“唯一的变数,是开璘。”小巴将心中猜测尽数道来,“或者是天生人类之躯比不上狼人和人鱼强悍。”
“接下来,就是我为何如此的秘密……”
“也是母亲为何本能永生,我却永远失去她的缘故。”
小巴神情悲怆,声音哀伤。
张秋池看着有些不忍,但也只能等。
小巴暂时不言,他便静静候了许久。
终于,小巴说:“母亲是真正的神明,诞生于所有大地生命的信仰之中,”
“比起开璘这种自私的伪神,她爱自己的孩子与信徒。”
“在我寿命将近时,她选择离去,将一切作为遗产慷慨留下。”
“此前并非有意隐瞒主人,而是我的卑劣与恶心,让我无法开口。”
张秋池挪开椅子起身,“更多不需要知晓,只如此便够了。”
小巴垂首,拉住张秋池小臂。
他摇摇头,坚定道:“不,事到如今,必须要说清。”
“张秋池,求你,别因为这个否定我的感情。”
“如果今天就这么算了,你心里一定会连我们的初见都当做我精心编织的骗局,是别有用心。”
张秋池不肯定,也不否认。
他长长叹息一声,“你说吧。”
“我想先从你把我带回家这件事说起。”
“随你。”
小巴润了下干枯的唇,仰面露出个讨好的笑,好像张秋池并未刻意不看他的脸,而是也同样在对着他笑似的:“母亲死去后,我便一直在母亲信徒最多的镇子附近山上定居。”
“很久以前的镇民信仰她,不会去山的深处,担心惊扰。”
“我延续了母亲的事业,威慑那些野兽,将它们活动范围限制在一定区域。”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你。”
“不过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像你这么喜欢在林子里转悠的小孩儿,我还是头一次见,所以偶尔会去循着气味找过去看看你。”
“那日你正在溪边晒太阳,发现了一只逃出虎口的鹿力竭,淌过溪水后倒在石滩上。”
“你没因为担心后面有追逐它的野兽放任不管,而是去找了止血草,还撕了衣服下来为它包扎。”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事情,也许你自己都已遗忘。”
“可我看得时间长了,却忍不住想接近。”
“人心难测,上一秒虔诚的信徒,下一秒可能就想将神变成工具……”
“在母亲身边,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就连被人为生而良善的孩童,亦会趋利避害。”
“刻意跟在你身边后,我才确认,有的人生来便不同,而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敢坦诚,其中一点是因为当初我有能力救人,却选择冷眼旁观。”
“因为母亲的遗言是叫我永远在山中居住,不要插手任何人类的争斗,去破坏本来的,属于他们的命运。”
“你已经是例外了,主人,我不能再违背母亲。”
张秋池平静道:“重逢之时我没问你这件事,就是知道你可能有苦衷。”
“否则你都有能力替我报仇,怎么可能没能力救下几个人呢?”
“这不符合基本逻辑。”
“我今日如此的缘故,是日久堆叠所致,怪你,也是自怪,错不全在你。”
小巴拉着张秋池小臂的手僵硬的抽搐下,“为什么不问!?”
“再见已是难得,我想着若未来哪天你愿说,就会告知。”
“本不必如此,像今日这样好像难堪般逼问才能知悉……”
小巴良久才挤出句“对不起”。
其中充盈无尽悔恨与痛苦。
他失魂落魄般说:“其实,母亲的死,过错全在我。”
“我活到如今的秘密其实很简单。”
小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心情与隐秘传递给张秋池:“母亲将自己的灵魂撕碎,藏纳肉体,而我……”
他哽咽着说:“我将它吃下,成了不伦不类的遗留者。”
“不死不灭,能力却也永远止步在这儿,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增长。”
“或许这就是‘天赋’桎梏,也或许是对我的惩罚……”
张秋池终于将视线放到小巴脸上。
其中真相令人惊讶万分,甚至无法想象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切症结在荒诞事实中土崩瓦解,激起层层涟漪,叫人啼笑皆非。
小巴在他并未关注时早已泪流满面,如今说完话,就像被捅漏的鱼鳔,再也充盈不起来。
摸摸放下的手臂向上看去,能看到他双肩颤抖,像是所有力量与勇气在这一刻被尽数抽空。
张秋池面对这样的小巴和小巴身上的沉重秘密,心中五味杂陈。
“能为珍视之人赴死,心中或许是安宁的,并不苦痛。”
“因为对她来说,无尽时光同你相比无足轻重。”
张秋池弯下腰,轻轻拍着小巴的后背,温柔安抚道:“纵使是我这无关之人的冒昧揣测,我想,这大概也是你母亲的想法。”
“我先出去,若是需要,随时唤我。”
……
张秋池有些恍惚出了门,见到下午的热气蒸腾庭院,只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转身回房,他才发现属于自己的床上坐了个人。
刚才留心过,所以张秋池知道这人绝不是百里夜。
而且那种咸腥海水的气息,与百里夜身上浓郁到快觉腻人的梨香天壤之别。
神智瞬间清明,张秋池不动声色装做浑噩模样继续走近。
手抓上帷幔,猛的拉开,后头却空无一物。
张秋池一步就迈到床边去。
没有。
这儿什么都没有。
刚才是他的错觉。
他想,大概是这种断片似的沉眠,让他有些疑神疑鬼。
开璘是他亲手杀的,那心脏焚毁的炽热感犹在手心,好像他自己的魔法也能随时不受控,将主人焚烧殆尽。
脚下踩到滩水,张秋池方才并未理会,这会儿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