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彼时蒙德是空用纯粹的暴力美学缔造的方寸舞台,各方势力粉墨登场,像绝代的戏子为某位高高在上的存在上演了一出好戏,那现在的璃月就是一张大赌桌,各方势力坐在桌边,拿着自己手中的牌飞快的算计着,结果算着算着自己突然就show hand了,筹码往前一堆,莫名其妙地就打了起来。
就因为发牌的荷官叫占卜家。
凝光代表的七星在赌,她们赌为了自己的利益,洛木会兑现自己的承诺让众仙支持自己,以人治璃月,至冬国在赌,他赌深渊和他的合作愉快,能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神之心,空也在赌,赌自己比某个不要碧莲的分身怪藏的更深,他要用最后一步暗棋一步把占卜家将死,把他彻底掌握在手心里。占卜家当然也在赌,实际上他是所有人中最大的赌徒,如果深渊不愿配合他的计划,如果至冬或璃月发现了他在地中之盐的布置,如果自己坐不稳岩神这张宝座……
至于洛木和荧……他们倒是没在赌,因为他们还不配做赌徒,只能做两个大个点的筹码。
占卜家扣了几张牌在手上,幕后的牌手多打了几张牌,所以神里和八重莫名其妙的来了,璃月的诡雾不明不白的起了,洛木意料之外的将死,帝君之事……还是雾里看花。
总之,牌局将终,局势却更加不明了。
…………
绿色的藤蔓悄无声息地从洛木肩头抽走,无问小心翼翼地松了手,洛木颤颤巍巍地站稳,他回头对白术微微一笑表示谢意,同时一推无问的背,对他点了点头。
“去吧,璃月需要你。”洛木微笑着道。
看着洛木澄澈的目光,无问重重一点头,他走到一边,不知怎么就激活了群玉阁的传送阵,他头也不回地踏入法阵,追着早已离开的无言而去。
这群暗探的职权比洛木想象中还要高。
白术知趣地退后了三步,背过了身。
“孩子,放开做,这一切就靠你了。”白术闭眼朗声道。
救下璃月吧,须弥那种国家,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至此,洛木再无心理负担,他一点点搬动自己僵硬如枯木的双腿,一点点挪动到群玉阁的边缘。
低头,黑色的气团就在下方。洛木仅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阵恶心。他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系统。”洛木在意识里淡淡地道。
【得令!】系统从未如此狗腿过。
“你害怕吗?”
【害怕啊……】
系统唏嘘着说。
下一秒,洛木的身体向前一倾,他就像一根僵硬的树枝,在高空冷冽的风中,跌跌撞撞地奔向地面。
一道青黑色的气体从坠落的洛木口鼻中,像一团破棉絮一般弹出,在最后一刻,洛木释放了被他监禁的斗地主凑数员安度马里,这么长时间,他说的自己的用处,除了给洛木和系统欺负着玩解闷以外,都没有实现,可真是够没用的。
可为什么不直接抹掉它,反倒在最后一刻放了它呢?洛木想不明白自己,他也懒得去想了,如果自己能活过这一劫,这个当捧哏的好材料再抓回来便是。
如果自己死了……
下坠并没有持续下去,下落时洛木就算好了位置,他直接一头扎进了怨念组成的黑色云团里,荒诞怪异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体,洛木被人怨包围着,就像水族馆里的鱼被肆意观赏。
“好矛盾的灵魂……”“邪恶,黑暗,欲望,美味……”“孤独的灵魂,比我还……”
窃窃的私语蛮不讲理地灌入洛木的耳朵,如恶鬼般撕扯着他的耳膜和大脑,那些怨念仿佛能够读懂人心,它们狞笑着翻出洛木心中存在的,或曾经存在的黑暗想法,和那些被他掩藏在情绪深处的痛苦与悲伤,肆意地点评,抛洒,它们戳着洛木的后背,指责他的道貌岸然,明明恨某个家伙恨得要死,却不得不忍受他的存在,明明最讨厌别人的忽视,可却总是一个人躲在无光的角落,明明那么讨厌那个无情的,愚钝的,令人窒息的世界……
可你偏偏要做一个好人?
在黑暗中,洛木紧紧蜷缩成一团,本就破碎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了危险的崩裂声,但他毫不在意。和心被剖开,任人翻阅的疼痛比起来,身体上的疼痛什么都不算。
是啊,为什么要逼自己做个好人呢?这样不是很蠢吗?我为什么要去照顾别人的情绪?我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生命?我算个什么东西去关注这么多事情?
有什么问题,杀了就好了啊!
【别乱想,守住自己的本心和灵魂!】洛木的意识深处,黑暗的漫延是具象化的,看着周围星星点点浮现的黑色斑纹,系统焦急地叫道,它可不想给一个大反派当系统。相比之下,它还是喜欢那个矛盾的,呆呆的,强作冷静的洛木。
但在数十万恶念的呓语声中,系统的呼告就像蚊蝇的嗡鸣一样无力。
系统可以吸收这些恶念,但前提是洛木没有在它们的恶言和精神攻击下失去理智,否则,那就不是洛木吸收人怨,而是人怨控制他了。
【灾难啊!】系统仰天长叹,难道自己注定要回到那个地方,成为那位的藏品吗?
…………
虚空万藏的图书馆里,金发的绅士手捧一本大部头的古书,正在一字一句地认真阅读着,他的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和一根金红色的羽毛。
现在应该就是那个小家伙说的,万不得已的时候吧。感受到洛木精神的萎靡,虚空万藏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举起了那支金色的羽毛,在空中微微挥动了一下。
这是不符合任何世界观的力量使用,装备自身使用装备自身创造的造物,而且是在装备内部的虚幻空间……但不管怎么说,神之键羽渡尘居然真的发挥了作用。
一个蓝发的少年人转过一排书架,张扬地笑着走向虚空万藏?奥托,他和洛木长得一模一样,但却流露着完全不同的气质,不论是从他飞扬的神采,慵懒的姿态,还是他围着奥托走的那几步圆舞曲舞步,都分明地透露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疯狂。
不是小丑那种充满破坏欲的疯狂,他更像是……奥托也说不好,他的身上的气质实在太过独特,这个洛木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关心,他像是游戏人间的玩家,虽然表面上带着滑稽的绅士感,但骨子里,却暗藏着敢于嘲讽整个世界的疯意。
“没想到那么沉稳的孩子会分出这样一个精神分身。”奥托叹息着把羽渡尘放到一边,虽然身为虚空万藏,但他每次使用羽渡尘拟态时都会感受到一阵阵头痛,还不知道为何。
洛木嗤笑着,他随手抄起奥托等我咖啡喝了一口:“谁让我是他包含爱情的那部分呢?”
奥托:“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而且……这是纯的黑咖啡,你真的不觉得苦?”
洛木放下咖啡,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爱情嘛,总是盲目而疯狂的。”
“太宰治。”奥托突然说。
“什么?”洛木没听明白。
“我说,你就像《文豪野犬》里的太宰治。一个表面沉着冷静,偶尔有些跳脱,但却是敢于与世界为敌的疯子。”
“嗯,我就当你在夸我了。”洛木微笑点头:“虽然我更喜欢港黑的森欧外,召唤小萝莉什么的……”他转身,一边走一边向奥托挥挥手:“我该走了,要不然我就要完蛋了……这话听着好怪……哦,对了,”突然,洛木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奥托说道:“你的咖啡不苦,可能是苦瓜吃多了吧。”
话音未落,洛木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图书馆中。
奥托狐疑地斜了一眼他的咖啡。
“苦瓜……也要吃些别的东西啊。”他下意识地喃喃道。
一如当年他和某个白发的女孩说的一样。
而在外界,原本已经快被怨念彻底侵蚀的洛木突然抻了个懒腰,像只破壳而出的小鸡,从自己身体组成的蛋壳中探出了身体。
但这只小鸡显然忘了,自己的身体之前遭遇了什么……
只听咔哒一声,洛木的右臂齐着他的手肘,断了下去……
洛木捞起自己的手臂,表情相当精彩。
怨念们依旧在他身边窃窃私语,但这些诛心之言,现在对洛木竟是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表情确实很悲伤,但显然,这悲伤完全是献给自己阵亡的胳膊的。
你无法控制一个疯子的思维,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没什么思维。
这是洛木最后一赌,他赌自己分割出来的放肆人格,仍有一颗善良的心。
显然,他赌赢了。
洛木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百无禁忌的疯子,但幸好,是一个善良的疯子。
“系统,这些家伙好吵啊,我们来,吃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