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温暖如天鹅绒般等我月影漫过苍白的月光,霸占着静谧校园的每一寸土地,路灯卑微地闪烁着温暖而柔弱的橙光,试图为人类科技夺回哪怕一点点尊严。
熄了灯的寝室,惨白的手机光芒映照在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脸上,他捧着手机,双眼投注出几乎有了实质的怨恨,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1952年7月,纳赛尔领导的推翻埃及法鲁克王朝统治的资产阶级革命。1952年7月以纳赛尔为首的自由军官组织发动革命,废黜国王法鲁克……”
“明天要收地图绘制作业……”
“五千字的论文是要电子版的还是手写的来着?”
当因为某些不可控的原因,期末复习,论文结业,期末任务都被压缩到短短半个月里时,人,是绝对可以比肩吸血鬼的存在!睡眠?那是什么东西!
面色惨白,嘴唇却异常地鲜红,双眼下有一轮明显的青色阴影,胡茬趁着皮肤松懈,偷偷地爬满青年的唇边,为他平添一分颓废和憔悴的气息。乍一看就像一个郁郁寡欢的厌世的诗人。
青年不是诗人,他是个大学生,但他的确有些厌世,这与他的性格有关,也与他的情绪状态有关,情绪越低落,他中二病式地“厌世”就越重。
所以现在的他,厌世情绪之强烈完全不输太宰治叠加卡夫卡!
究竟是谁!发明了期末考试?又是谁发明了学分绩点!又是谁发明了结业论文!我******!
青年无声地怒吼,他颓唐地甩开手上的材料,用充电宝喂饱已经辛勤工作了一天的台灯,在昏黄的光圈下,拿出课本。
深夜秉烛并不能说明青年有多么爱学习,因为整座寝室楼,现在都在用同样的方式,在沉寂的深夜无声地躁动。
内卷,提高的不是卓越者的人数,而是平凡生活的难度,现代社会,不卷并不意味着你平凡,而意味着你平庸。
这当然是病态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时代如此裹挟,泥沙也只能随之俱下喽。青年无声地苦笑。他抬手把霸占这桌子一角的一个本子挪开,塞到书架深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精力应用这个本子里的东西了。这是做一个“平凡人”的代价。
就在本子被收入黑暗的瞬间,整个寝室的灯光忽地一明一暗,狠狠地闪烁了一下。下一秒,青年有些诧异地看到,自己的室友们突然保持着翻书的动作静止不动了,搭在书上的红色水笔在纸上慢慢阴出鲜红的斑点,像滴落的血珠。
修长的身影站在不知何时打开的寝室门前,优雅如狐狸的男人身着黑色风衣,在青年玩味的目光下,他走进有些拥挤的寝室,伸手从书架上拿下那本笔记。
“可以看看吗?”他彬彬有礼地询问。
青年耸了耸肩:“我不觉得自己有拦你的资格。”
黑衣男人微微笑了笑,他打开了本子,只见本上第一页写着:
《从深渊法师开始的提瓦特之旅》
主角:洛木。
不是所有人都做得了英雄,好好生活,就是普通人最大的勇敢。
“这是你对人生的认识?”洛木指着笔记上的那句话睁大眼睛问道:“感觉有点……丧啊,呃……请问您叫……”
“叫我阿辞吧。”青年叹了口气,从身后把椅子拖了出来,洛木微微一笑,手指一钩,一股无形的力量就把椅子送到了他身后,他施施然地坐下,就像十八世纪的英国商议院贵族般沉着和优雅。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的?”
“不关心。”
“你想不想知道我来干什么?”
“不在乎。”
“……你就没有什么好奇的?”
“我的好奇心早就在这半个多月的埋没里臣服了。”阿辞面无表情地回答:“你是洛木,是我创造的人物,现在你坐在我面前,用森鸥外的眼睛盯着我……我记得我给你写过类似的台词吧……事实比因果要重要之类的……”
“你是写过。”洛木无奈地笑道:“但那是虚空万藏的台词,不是我的。”
“好吧好吧,是我记错了。”阿辞举了举手表示投降:“你也体谅我一下吧,这么多事情,我实在记不住了。”
“你的状态很不好。”洛木看着阿辞发红的眼珠,淡淡地道:“还是早点睡吧……如果不是在更新的话……”
阿辞:“……你可真够关心我的。”
“不催你更新的话,我的生活就只有蒙德加璃月这么大嘛。”洛木轻笑道:“你的设定坑还没填……我和天理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阿辞挥了挥手:“大纲在你手里,自己看吧。”
洛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用手指轻切手中的笔记,目光流转,可最终,他终究没有翻开。
“算了。”他把本子扔到一边:“有悬念才有惊喜。”
“你是我的作品,从另一方面来讲,你就是我。”阿辞淡然地道:“你的决定,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我的决定。所以我并不担心你泄露我的大纲。”
“……就算泄露了,就你的读者量能怎么样呢……”
“……”
这个腹黑又嘴贱的设定……一击必中,有辩手的风格!
“我只是在写你的故事。”阿辞苦笑着说:“对我来说,你的存在和我的尝试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算作是附带价值。”
“你应该知道你的价值观,不适合写一个光明而美好的故事。”
“我知道。”
“所以你还选这样一个童话式的作品写同人?”
“这个嘛……”阿辞笑了笑:“说句实在话,写同人的,总有些蹭热度的心理……吧,我们又不是圣人,靠爱发电很累的。”
洛木没有搭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创作者,眼中闪烁着晦暗的光。
“你会有一个完整的未来的。”阿辞有些疲惫地道:“我可以承诺这一点,可能不完美,但一定是完整的。”
“料到了。”洛木坦然地摊摊手:“你是那个讲故事的人,你说了算。”
“不过,你最开始书写这本书的时候,只是为了……热度吗?”
“当然不是了。”阿辞没好气地嗤笑了一声:“如果只是为了热度……我保证你和温迪都会有一段罗曼蒂克的故事。”
“千万别!”
“我也觉得。”
“我说过,你就是我。”阿辞突然叹了口气:“你是我的部分期望和寄托啊!你那份矛盾的价值观里载满了我卑微的思想,我总要对自己的三观负责任吧。”
“懂了。”洛木点点头,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手帕,放在阿辞面前。
“给你个机会,自己去那个世界体验一下。”他淡淡地说:“这边我来扮演,让你真的和原神的角色们近距离接触一下,怎么样?”
阿辞沉默了半晌,他看着那张洁白的,其中却仿佛潜藏着无尽虚空的手帕,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会怎么选择,不是吗?”他问洛木。洛木无声地笑了笑,收回了手帕。
“是啊,我知道。”他点头。
“不是所有人都当得了英雄,如果不能保证自己是罗辑,至少,要让身为程心的自己别当上执剑者。”
“那个世界不适合我,当然也不适合你,但……你只是我笔下的人物,姑且忍忍吧。”
“真无情。”洛木吐槽道,他突然问道:
“我是不是真的和天理有点关系啊?”
阿辞笑了笑,他打开手边的手机,点进一个许久未使用过的App,在某一行输入了一行字:
“洛木不再言语,他微笑着转头,迅速遁入门外的黑暗中。”
输入完这句话,阿辞看着面前的洛木一步步离开屋子,嘴角兀自勾起一抹疲惫的微笑。
“再见了洛木。”他喃喃道。
“不久之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