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户紧靠着路边的人家门前停下。
沈青还是没有拗过岳丘山——或者说没有躲过他三十六计般攻势,乖乖地跟着他下了车。
这是一栋很传统的院落,白墙红瓦围成的四方院落的正北方是三间正房,沿着正房的东侧,是两间偏房。大门是木头做的,打开时会发出“吱呦吱呦”的声响。
二人双手拎着东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屋内的人听到院子里有响声,便匆匆忙忙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阳光太强,老人不得不眯缝着浑浊的眼睛,抬手遮挡着光,向来人朗声问道。
“阿公,是我,小山啊。”岳丘山一边大步向他走去,一边亲切地打着招呼。
沈青从小就听爷爷说过,岳王集是一个外来村子——很多年前从其他地方迁来的村子,他们管爷爷叫“阿公”,管奶奶叫“阿婆”。近日一见,果然如此。
“哎哟!小山啊,你怎么回来了?”老人终于认出了孙子,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是啊,我回来了,回来看您了。”岳丘山在爷爷地热烈拥抱下,笑得像个孩子。
沈青看着岳丘山阿公健康硬朗地样子,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想到他不可能拿爷爷的身体健康乱说话,就猜测也许爷爷之前只是类似于拉肚子的小毛病,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
“哎呀!我孙子回来看我了,回来就好,快、快、快,赶紧进屋,外面热。”老头儿推抱着孙子往屋里走,岳丘山笑着拦住了他,“阿公,我还有一个朋友在这儿呢,您没看到吗?”
老头儿听岳丘山说“还有一个朋友在这儿”,这才发现大孙子后面站着个大活人。
“哎哟!你瞧我,只顾着看我们家小山呢,没看见后面还站着一位小同志,你是......”岳丘山爷爷一看站着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眼神不由得亮了起来。
这都多少年啦?!人家孙子不停地带女孩子回家,他家孙子一个都没有。他天天等,天天盼,今天终于等到了,他孙子居然带个女孩子回来了。
“哎哟哎哟!瞧我都老糊涂了,怎么没看见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子来了呢。”他激动地也不管人家害不害羞,直愣愣地把沈青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她被爷爷这突兀地举动羞红了脸,连准备好的招呼都不知道怎么打了。沈青求救似的眼神看向了岳丘山,催促着他赶紧过来给自己解围。
看着她这副窘迫地样子,岳丘山抿嘴一笑,眉头都快展到外太空了。
“阿公,您这样会吓到她的。”他终于不再袖手旁观地看她出糗了。
“哎哟,对、对、对,看我这个老头子,一见到孙子带女孩子回来,就高兴地不知道做什么好了。”老头儿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过于激动了,立马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爷爷,您好,我是岳丘山的同学,我叫沈青。”沈青见岳丘山爷爷终于恢复了些理智,立马自我介绍道。
“哦,哦,哦,同学啊,哦,哦,哦,欢迎欢迎,赶紧进屋吧,外面热。我给你们切西瓜吃。”老头儿一听她介绍自己是孙子的同学,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转念一想,管他是什么关系,总之只要是孙子带回来的女孩子,一定是有特殊的关系。
也许是她太害羞了吧,不好意思承认。
走进屋里,两人便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堂屋正中的大桌子上,顺势坐在了桌旁的两张板凳上。
此时岳丘山爷爷正从冰箱里拿出半个西瓜,想要切给他们吃。岳丘山赶忙上前制止了他,“阿公,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西瓜不能放进冰箱里再拿出来吃。您上次肠胃不好,不就是因为吃坏了肚子?”
“哎哟!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大热天,不放冰箱里,放哪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还真是个固执的老头儿,依旧把西瓜放在桌子上切了。
沈青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还有岳丘山对付不了的人啊!
“阿婆呢?”败下阵来的岳丘山也不再阻拦,环顾四周,不见奶奶在家,便问了一句。
“她去隔壁村子和一帮老太太举行什么周末聚会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对了,你们既然来了,中午不许回去,必须吃完饭再走。”老头儿把切好的西瓜一一递到孙子和沈青手中后,便依着岳丘山坐了下来。“你二叔这周也回来了,他刚出去办点事儿,马上就回来。”
“二叔回来了?”岳丘山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暗自偷偷看了一眼沈青,又很快恢复如常。
“是啊,这两年我岁数大了,你爸、你哥还有你,又都在市里,所以,他回来看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嗯,还好二叔有孝心,不然我们也不能安心在那边发展。”
沈青看着爷孙两个手拉着手在那边叙话,便想到了沈国强。哥哥自打研究生毕业后,就一直留在省城工作,也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人。每次他回来,沈青爷爷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岳丘山虽然和爷爷说着话,但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沈青。他怕她不自在,在与爷爷说话的空档里,他好几次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有什么要求。
“你还好吗?”“有什么想要的吗?”“是不是要出去走走?”
沈青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有些小小的尴尬,但想到他和爷爷许久没见,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舒服,破坏了爷孙俩的和谐氛围,所以,每当他关切地目光投来时,她都微微一笑,摇着脑袋回答,“我没关系,我很好。”
“是不是小山回来了?”
门外一声爽朗地问候,打破了爷孙俩的温情时刻。沈青不由自主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岳丘山笑着迎了出去。
“二叔,我回来了。”
“哎哟!我看到门口停着的车子,立马就知道我的二侄子回来啦!回来好,回来好,早该像这样,没事回来看看你阿公了!不能因为你现在高升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了!”岳丘山二叔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屋。
“二叔就会批评人,我怎么会瞧不起乡下人?我自己本身就是个乡下人。”岳丘山知道二叔喜欢说这些场面话噎人,就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嗯!不忘本就好,不忘本就好啊!”二叔拍着侄子的肩膀,很满意他的回答。
沈青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二叔,觉得很是眼熟,她应该在哪里——不止一次的——见过他。与此同时,岳丘山二叔也注意到了她,两人对视的一刹那,他们都像是认出了对方,但又记不起对方了。
岳丘山眼神有些闪躲,很是心虚的样子,这是他年少时留下的阴影。
“这位是?”二叔指着沈青,疑惑地看向了侄子。
“她......她是沈青。”岳丘山犹犹豫豫地介绍着。
“沈青?”不等侄子继续介绍,二叔便打断了他。只见他眼睛一亮,好似记忆地阀门在他眼前瞬间打开了。“她是沈青?变化好大啊!”
沈青忽然也想起来了,眼前的二叔是齐园镇中学三年二班的历史老师——岳中奇。她记得有段时间,他们班的历史老师因为摔断了腿,无法给他们上课,就是这个人与另外一位老师在那段时间轮番给他们上的课。
“岳老师?”沈青惊讶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脑海里闪烁着他站在讲台上的画面。
他居然是岳丘山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