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她看到他哥后背的衣服差不多全汗湿了,几乎要往下滴水了。头发也湿漉漉的,都粘在了一块了。
汗珠子从额头顺着那张帅气的脸往下流,汗水还不时流进眼睛里,他时不时掀起毛巾去擦拭……
她光是帮忙端饭就热得不行,她哥正对着煤炉子和两个大热汤桶,该有多热呀!她心疼地帮他把毛巾拧干,还抽空闲帮他擦汗。摆摊儿赚钱是真赚钱,可辛苦也是真辛苦呀!
好在他们的生意火爆,汤面很快就卖完了。他们一分钟也没有耽搁,赶紧收拾好回家了。
阳光并不刺眼,灰红的天,浑浑沌沌的。没有一丝风,枯焦的树叶打着卷儿,灰头土脑的,一动也不动。石子路隔着厚鞋底儿都热得烙脚。整个秀水村俨然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
院子里,程翠正忙着捡拾柴火,钱程停好车,赶紧去帮忙。收拾好柴火,母子俩又把院场和排水沟都清理了一番。搞完这些零七八碎的活,钱程感觉自己都快热熟了。
快到晌午时,那场混沌散开了,天似乎揭开了盖子,不那么闷了。偶尔还会有一丝凉风,虽然日头还很毒,但憋在屋子里的人都争先恐后跑出来。
老人们个个摇着老蒲扇,一边闲聊,一边不时用蒲扇在额前搭个凉棚望日头。
男人们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敞开小衫,有的把衣服卷到胸脯上,露出鼓鼓的大肚子……
“看样子,怕是有大雨呀!”
“不一定有雨吧!不那么闷了呢!”
“天热得不正常,感觉是要下雨。”
“是的呢!看家里水缸还湿漉漉的,怕是雨不小呢!”
“排水沟都清理了,下雨也不怕!”
“就怕雨大冲垮拦水墙,对庄稼或多或少有影响!……”
这些村里的主力军们正在预测天气,担心着田地里的庄稼。
女人们则凑在一块谈论着中午要做啥饭菜。只有孩子们,趿拉着鞋子四下里嬉笑打闹……
到吃午饭时,刮起了大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随后,几个大雨点儿砸在尘土里,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儿。
又一阵劲风扫过,一道利箭般的闪电划破昏暗的天幕。“轰隆隆,咚哧!”,震天响的雷声仿佛炸在头顶上,
紧接着“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地上射下无数个箭头;屋檐下瞬间成了壮观的瀑布;院子里跟游泳池差不多。
几块漂浮的木板上竟然趴着几只惊慌失措的老鼠,估计它们的老宅被淹了吧!
今天的午饭,没有一个人吃得安心,一会儿是狂风,又一会儿是惊雷,再一会儿又是暴雨,这顿饭真是吃得胆战心惊。
暴雨没停歇的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午饭后,雨终于停了。秀水村老老少少都涌了出来,他们拿着铁锹、镐、杵等农具,去秀河边看涨水情况。
“哥,走哇!去河边!”似锦在院门外大声喊。
“哦,来啦!”钱程扛着一根竹竿,大概两米多长,比鸡蛋粗一点儿,竿子顶端还有弯钩。手里还拎着一个蛇皮大袋子,急匆匆从屋里冲出来。
“你这是?……”似锦不解地望着他。
“如果河里漂了东西,可以用它打捞。”
“哦,是这样啊!聪明!”似锦给他哥竖了个大拇指。
他们两个跟在李根后面朝秀水河方向走去。
秀水河流经近十个村子,是主河道。在秀水村这一段河主要分为上游,中游和下游。河道很宽,河两边都有防水墙,防水墙内是庄稼地。
等李根他们来到秀水河,河边已经站满了人。
上游主要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因为上游的防水墙矮一些。孩子们窜上窜下,有的站在防水墙里边,伸长脖子看;
有的用手攀趴在防水墙上,探头看;还有几个胆大的直接站上有大人两巴掌宽的防水墙上远眺。
中游这段与村路相连,这段防水墙是“儿”字形。这块站的主要是村里的庄稼汉子,他们来得早,一直在操心着暴雨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一切都还好,这滔天洪水虽然犹如万马奔腾,但还是被坚固的防水墙牢牢挡着,庄稼都还好。所以大家也都放下心来,站着,望河闲聊。
李根也加入中游的闲聊,因为下游多是跟钱程似锦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他跟他们也说不到一块。因为这些半大小子们可真是来凑热闹的。
看到一人高的滔天巨浪,他们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还嬉闹着玩起了扔了石头比赛。以前,在平静的河面打水漂是他们一贯喜欢的游戏。
面对浊浪翻滚的秀水河,他们一致同意来一场扔石头比赛。比比看谁扔的远,谁的劲儿大。“一、二、三,嗨呀!”一场接着一场玩。又笑又嚷,欢笑声盖过了洪水的咆哮声,玩得不亦乐乎!
“天啦!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呜……”一声凄厉的哭喊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抬起头,只见李广水正朝中下游奔来。他身边还跟着一群孩子,他们边跑边喊:“中下游的,帮帮忙呀!帮忙救命!小利掉河里了!”
滔天的洪水中有个人时沉时浮。原来是李广水的儿子小利,他刚刚站在防水墙上看涨。估计水势太大,将防水墙冲得震颤了一下。
孩子正看得入神没留意,竟一下子跌进了洪流。小利掉下去的瞬间,惊恐地喊了一声:“妈!”便被浪头朝中下游卷去。
其实小利是会游泳的,无奈水势太猛,孩子只能在惊涛骇浪中起起沉沉,惊险万分。
听到儿子喊“妈”,赵红梅循声望去,看见儿子正在洪流中挣扎。她当即吓瘫在地,浑身颤抖,嘴里只是不停地哭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呜呜呜……”
中游的庄稼汉子们都是为人父母了,面临这从天而降的灾难,大家全都着急忙慌的。可他们只会个狗刨啥的,水性也是一般般,他们并不敢随便跳下滔滔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