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本就寒气逼人,再加上不时呼啸而过的晚风,令人不寒而栗。
祝卿安命人将殿内外的灯火都熄灭,院子陷入一片漆黑,更增添了几分恐怖之感。
景泰帝和皇后等人只能抹黑看祝卿安在院子里比比划划 。
她先是用脚划出一个大圆,命二十名宫女站在其中,而后念念有词地围着圆一圈一圈的走。
阳武侯疑惑地问:“这就是还魂咒?”
由于距离稍远,他们实在听不清祝卿安在念什么,只觉得说的神乎其神。
唯有落江宁低头浅笑,她分明在用蜀地方言念清心咒,还挺会故弄玄虚。
待祝卿安念完后,轻拍了一巴掌,大声说道:“术成!”
有宫女心惊胆颤地发问:“长公主殿下,大概多久才能发现真凶。”
祝卿安掐指一算,故作高深地说:“今日是朔月辛卯,日有食之,利于咒术,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大功告成。”
之前从华英宫离开的莲心战战兢兢地问:“如果邪祟附体会有什么征兆?”
穆尚宫狠狠咳嗽了一声,示意她不要乱问。
祝卿安知晓她是做贼心虚,言语不祥地说:“这个咒我也是第一次使,听说会浑身发冷,神情恍惚,更严重的还会精神失常。”
莲心现在就感觉浑身发冷,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祝卿安说完便转身离去。
有时候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
四下俱静,院子里更是静的可怕,宫女们只能一点点地熬着时间。
景泰帝觉得有些无聊,便想招呼大臣们对弈。
李相于棋艺一道不大通,阳武侯好奇心旺盛的到院子里看热闹,刑部尚书宛若老生入定般闭目养神,皇后则全神贯注地盯着祝卿安主仆三人,以防她们做手脚。
景泰帝巡视了一圈,只剩下静候一旁的落江宁能陪他。
“落爱卿,与朕对弈一局如何?”
落江宁从善如流地说:“能向陛下讨教是臣的荣幸,在对弈前,臣想如厕一下。”
一局棋耗费的时间颇长,再加上刚刚他们一直在商讨雅集,想如厕在所难免。
“好,你快去,朕等你。”
落江宁走出内殿,路过祝卿安时冲她展颜一笑,那笑容犹如春日暖阳,既和煦又深沉,让人很安心。
祝卿安:他这是恃美行凶!
落江宁:我这是跟你报平安……
很快落江宁如青松般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中,不见一丝踪迹。
随着夜色渐浓,宫女们渐渐感到有些不适,倒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神情有些恍惚。
她们此刻是真心畏惧长公主,连鬼神之力都能借助,太邪门了。
突然,莲心像中邪般手舞足蹈,口中还惊呼:“不要找我,我是被逼的。”
祝卿安闻声快步走了出去,看到莲心抱头蹲在地上,言语之间满是惊恐。
穆尚宫见状立刻制止她:“莲心,你说什么胡话!”
与此同时,莲心旁边的春雨也浑身战栗,哆哆嗦嗦地说:“你们都走开,我好冷,不要再缠着我!”
“掌灯!”
殿内外的灯火均被点燃,院子也霎时明亮起来。
祝卿安命令道:“把那两个宫女给我带过来!”
莲心和春雨被连拖带拽拉到了景泰帝面前。
祝卿安蹲下身子问道:“邪祟之力才刚上身,你们现在还有救,倘若坦白,我定会给你们留条活路。”
皇后皱眉呵斥道:“长公主说什么胡话,清平世界,浪荡乾坤,哪来的邪祟。”
祝卿安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再不坦白,天皇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们。”
莲心连立刻抱住祝卿安的大腿,颤着声说:“长公主,刚才好多魂魄围着我,您快救救我,我什么都招。”
祝卿安直起身子,示意她继续说。
“修整宫殿时,穆尚宫指使我们将巫蛊之物埋于树下,我和春雨一个人挖坑一个人埋,但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那桐木人身上的生辰八字是陛下的。她还让我们装作势利眼,找机会得罪您,借此脱身,好摆脱嫌疑。”
春雨虽然比莲心镇定些,但她脑袋里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劝她招供,让她头疼欲裂。
“长公主,确实是穆尚宫指使我们的,她说会想办法保住我们,只要万事听她的就行。”
穆尚宫腿下一软,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奴婢......”
皇后突然叫住她:“穆尚宫,你可知罪?”
穆尚宫望了皇后一眼,又看向李相,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处境。
她在后宫风光了一生,没想到临老竟会遭遇如此困境。
纵使心中万般不甘,她也不敢得罪皇后,毕竟她的家人还在宫中。
“是奴婢奴大欺主.....奴婢诓骗宫人陷害长公主......奴婢罪该万死!”
祝卿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说:“你先别忙着罪该万死,连续三晚都有男人扮鬼吓唬我,你正好跟大家说说,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我的名声?”
穆尚宫扭头看向皇后,这话要怎么答?
皇后立刻说道:“这华英宫闹鬼人尽皆知,你今日不还借邪祟招魂吗,这事与穆尚宫何干?”
祝卿安笑着说:“皇嫂,我近日正好失眠,每天晚上都趴窗户夜观星象。你说巧不巧,天天都有人半夜三更来爬墙,我看的是真真切切。前两晚来了个身高七尺三寸的男子,身材相对瘦削,爬墙速度很快,第三天晚上来了个身高八尺的男子,膀大腰圆,惯用左手。这两人的身段都很好判断,只要让我在后宫走一圈,定能抓住他们。”
“穆尚宫,你且告诉我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若你咬定无关,我便继续用这邪祟的手法,誓将爬墙的宵小绳之以法。”
皇后今日才彻底见识了祝卿安的厉害,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后宫搅了个鸡飞狗跳。
既然她言之灼灼,那两人被抓住也是早晚的事,她微微颔首,暗示穆尚宫认下。
穆尚宫一咬牙,闭眼叩首:“长公主说的对,都是老奴心思狭窄,安排宫人扮鬼吓人,老奴知罪。”
景泰帝气的拍案而起:“大胆刁奴,你掌管宫规却做尽欺上瞒下之事,罪不可赦!周尚书,还不将她带回刑狱,严加审问!”
刑部尚书赶紧安排人将穆尚书押了下去。
皇后不敢直视景泰帝的眼睛,她隐约觉得那句“掌管宫规却做尽欺上瞒下之事”就是说给她听的。
李相的心情也很不好,女儿这些阴私手段都被祝卿安化解,真是输的一败涂地。
阳武侯却兴致颇高,谦虚的发问:“长公主,这世上真有邪祟之力吗?”
祝卿安咧嘴一笑,轻快地说:“人心比万物都诡诈,邪祟之力算得了什么。”
景泰帝也好奇地问:“那你是如何让宫女主动交代的?”
祝卿安拿起桌子上的香炉,在众人身前一晃,眉开眼笑地说:“我只是在院子里提前洒了些迷幻药,下咒害人的宫女担心邪祟附身,自然就心跳加速,血气上涌,吸入的药量也会比旁人多,再加上做贼心虚,必然会早于众人发作。”
实则是落江宁算好时辰和风向,偷偷将迷魂香藏在树后面,又在事后拿走,用尽天时地利才将药效作用最大化。
景泰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之前说的盗墓贼、集阴地、邪祟附体都是吓唬人的?”
祝卿安笑眯眯地说:“那些事都是我听过的传说,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相和皇后的面色都变得极为阴沉,难以抑制地露出狰狞的表情。
他们竟然会被人如此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