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徐太傅带着岳掌院等人满腹热情的讲经论史,恨不得把经筵日讲说出花来。
以赵太尉为首的武将虽然听不进去,但还是配合地不吱声,有人甚至站着打起了呼噜。
于他们而言,沉默也是一种支持。
唯有靖国公和吏部尚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刑狱现在什么情况?程玉书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现在两眼一抹黑啊!
景泰帝在打了十次哈欠后,终于等来了小福子的传报。
“启禀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燕回有事请奏。”
靖国公和吏部尚书心里都“咯噔”一声,要坏事!
景泰帝强忍下最后一口哈欠,眼眶微红地说:“传燕都史进殿。”
燕回健步如飞地走进大殿,跪拜后,声如洪钟地说道:“陛下,臣今早路过刑狱,恰逢吏部尚书之女程玉书招供,遂将其供词带来,请您审阅。”
大臣们:刑狱和皇宫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如何能路过?你能不能编个让人信服的瞎话!
程尚书气得一蹦三尺高:“陛下言明要三司会审,你居然敢乱用私刑,屈打成招!”
燕回不紧不慢地回道:“程尚书此言差矣,三司会审的意义在于三个执法衙门共同审理一个案件。都察院先审,大理寺和刑部复核也是一样的。至于乱用私刑更是冤枉,下官可未动令爱分毫,都是令爱主动交代的。”
他确实未动分毫,只是一直拿个麻布在她身上比划而已。
李相不在,靖国公只能自食其力,帮腔道:“燕都史真会信口开河,谁人不知你惯会刑讯逼供,若你未使出手段,程小姐怎会写下供词?陛下,臣觉得此事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靖国公此言又差矣,刑讯逼供的手段下官只用在罪大恶极的人身上,像陈小姐这般好说话的人,臣都是以德服人。”
赵太尉最不爱听李党狡辩,开口说道:“陛下连供词都未看,你们就这么多废话,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靖国公和吏部尚书有些势单力薄,只能干瞪眼。
景泰帝招了招手,示意小福子把供词拿上来。
当他将供词拿到手里的时候方觉诧异,因为供词太多了......
底下的大臣看着景泰帝看了一页又一页,翻了近二十页才结束。
这是供词吗?
官员履历都没这么厚啊?
景泰帝看完供词后,深深地看了燕回一眼,忠于皇室的都察院,办案能力着实出众,回头要重赏!
供词中详细列明了程玉书从小到大的恶行,时间、地点、人物都清晰明了,无一遗漏。
景泰帝肃然起敬,燕回如何做到半天时间将程玉书的罪行查得一清二楚?
燕回坦然一笑,好不容易抓住李党的把柄,那还不得往死里查,不死也得让他们脱层皮。
景泰帝将供词交给陈公公,责令他当众宣读。
供词先是详细交代了程玉书如何伙同嘉柔大公主、陈周玲和李辰寅谋害长公主。
而后又阐述了程玉书这些年犯下的恶行,如肆意打杀奴仆,妒忌庶女美貌将其欺辱至残,借着父亲的威望向下官之女索要钱财,甚至连在茶馆逼迫官宦之女给爱犬让座的事都有,林林总总,罄竹难书。
程尚书听完深觉抬不起头,因为上面写的几乎都属实。
他身为六部尚书之首,位高权重自不用说。夫人强势,女儿也跟着骄悍,动辄打骂下人和庶女他都有所耳闻。但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就算出了人命京兆尹和刑部也会自觉压下来,所以从未闹到明面上。
今日陛下当众讲出,他就像被人扒光了似的难看,这让他以后还如何做人?
朝堂上的大臣们也噤若寒蝉,这些事自家多少也有,回头他们得好好约束子女,谁丢得起这个人呐!
景泰帝见下面鸦雀无声,他拍案怒喝道:“这就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大家闺秀?简直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
两人出列,回道:“臣在。”
“供词上的事情你们要一一查证,明日回禀,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事绝不能姑息!”
“臣遵旨。”
两人同时叹气,程玉书自己都签字画押了,他们还能查什么啊?
一个女眷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却牵扯出这么多后事,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
太医院。
李相夫妇在太医院的偏房悠悠醒来,他们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都疲惫不堪。
“来人,现在几时了?”
有宫女进内回禀:“相爷,现在午时刚过。”
李相夫妇诧异的对视,他们怎么睡了这么久?
“公子现在怎么样?”
“李公子今早又高热不退,曹院判等人正在医治。”
听到儿子不好,夫妇二人匆忙穿上外衣,前去探望。
在太医院,李相两耳不闻窗外事,直至皇后来了方知道,程玉书竟把所有事都招了出来,还被燕回查了个底朝天。
李相当机立断吩咐:“赶紧让程尚书花重金让供词中的人改口,务必彻底翻案,否则他前途不保!”
但他不知道的是,程府嫡女的恶行已经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其他府邸行事猖獗的官宦子弟也被百姓们讨论不休,更有学子自发带着百姓写万人书,要求惩治品行败坏的膏腴子弟。
此事被后人书为: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