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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人随着水流漂的很快,饿虎滩的人全都被屠天一个人给困住了,无暇追击。一口气顺流朝南漂动了十几里,彻底离开了饿虎滩之后,我们就在河东岸找了个水流较为缓慢的河湾,然后爬山了河岸。

上岸之后,还是没敢停留,东岸这边地势平坦,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我们又走了好远,找到一个小山窝,山窝的一角,有个隐蔽的小洞,三个人就钻到了洞里。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云婆和黄泉捞尸人都疲惫不堪,在小洞的一角蜷缩着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以往过去,面对黄泉捞尸人的时候,我从来没觉得这样别扭过。

等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心情肯定会变。我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黄泉捞尸人,竟然会是我的父亲。

一时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黄泉捞尸人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头发被河水浸透了,到了这时候还没有干,黄泉捞尸人却浑然不觉,也不去擦掉头发和脸上的泥沙。

他的神情,憔悴到了极点,我也说不清楚,他的鬓发什么时候斑白了。

这还是黄泉捞尸人吗?

他的神采,荡然无存,看上去就好像一个落魄的中年人,一无所有,居无定所。

他的样子,很可怜。

我心里泛起了一股浓浓的酸楚,刚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得到的又是什么结果?

母亲永远的消失了,以后连一缕影子也不可能见到,父亲又变的行尸走肉一般。

有的时候,人总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寻求自己所想知道的真相,可是,得知真相,却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一定能够承受这个结果。

事已至此,再怎么去想,去懊悔,也没有用。我自己先稳住了心神,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慢慢说道:“现在……现在去想那些……其实……其实也没有用……”

“宗主,十三他说的……说的对……”云婆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道:“事已经出了,记得以前宗主给我们训示,事情已然如此,无论怎么样,都是无用的,还要自己平心静气,慢慢释怀,宗主……”

黄泉捞尸人抬起头,看了看我和云婆,他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没有泪了。像他这样的人,眼泪只有那么多,一旦流出来,便不再有泪。

“坐下吧,都坐下吧……”黄泉捞尸人毕竟是过来人,算起来,他不知道在这个世上活了多少年头,几乎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悲欢离合,他都经历过。心中的痛楚,半分也不会减少,可该放下的,终究都要放下。

人不能一直背着包袱前行,有些包袱,背的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我坐在小洞的角落里,云婆坐在了靠近洞口的地方,不断的朝外面张望。之前在饿虎滩河道里,情况算是有惊无险,黄泉捞尸人的伤都是之前的伤,雷神门的天雷,没把他怎么样。

可即便如此,黄泉捞尸人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再也没有和之前那样,神不守舍,仿佛丢了魂魄似的。只不过,他的目光仍旧有些呆滞,有些失神。

看着黄泉捞尸人,我心里还是有疑问,可又不知从何问起。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黄泉捞尸人稍稍恢复平静,眼睛虽然没了神采,眼力却在,他看得出我心中的疑问。

“是有点想不通的……”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去说,以前跟黄泉捞尸人见面,我也没那么多顾虑,想说什么直接就说了,可现在,心中的感觉不一样,有的话,就说不出口。

“我倦了,让云婆给你讲讲吧……”

云婆跟随黄泉捞尸人多年,很受信任,不少事情,云婆也是知道的,只不过黄泉捞尸人不发话,云婆一句多余的也不说,所以之前见了云婆那么多次,我是一点都不知情。

“十三,你莫要怪宗主。”云婆坐在洞口,一边望风,一边说道:“他都是为了你好。”

我出生在很早之前,当时,黄泉捞尸人和明玉夫人已经成亲几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黄泉捞尸人有些心急,那时的人,归根结底还是很传统保守,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可是越心急,越是没有一男半女。不过,黄泉捞尸人虽然心急,却还是对明玉夫人很是宽容,他也说过,若真的生不出自己的孩子,那就去抱养一个算了。反正当时老百姓日子过的苦,养活不起儿女的家户多了,到哪儿都能找到被遗弃的婴儿。

黄泉捞尸人是这么说的,事情却也是这么发展的,又过了一年,仍旧没有孩子,无奈之下,明玉夫人就说,先抱养一个。

不过,黄泉捞尸人要领养一个女孩,在民间的老说法里,前头是个女孩,后头才会有男孩,若直接领养个男孩,那就生不出自己的儿子了。

黄泉捞尸人打心眼里还是想要个自己的儿子,来传宗接代。

当时的黄泉捞尸人,已经相当有名位和声望,所以,收养孩子的事情,非常隐秘,他派了两个心腹,暗中做这件事。

黄泉捞尸人有钱有势,这种事情按道理说应该不难,前前后后,他派的人一共找了有十几个孩子,但是带到黄泉捞尸人这里的时候,黄泉捞尸人总觉得跟这些孩子无缘。

十几个孩子,他一个都没看上,原本就是收养孩子,并非自己亲生的,已经有些窝心了,要是收养的孩子看着再没有眼缘,那就更窝心了。

挑来挑去,寻找了有大半年,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黄泉捞尸人也有点烦乱了,明玉夫人劝他,收养的孩子,既然能来到身边,就是缘分,何必非要挑选的那么严格。

黄泉捞尸人对明玉夫人的话,一般都会听从,就是这件事,怎么也听不进去,为了这个,俩人还闹了些别扭。

就这样又拖了大概有半年,到了寒冬,北方的冬天能把人冻死,下的雪特别的大。

到了冬天,因为天气的原因,黄泉捞尸人平时开坛做法就少了,比较清闲。他这个人,并不是寻常混江湖的,读过很多书,有几分文气,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附庸风雅。大冷的天儿,别人生怕出门受冻,他却青衣小帽,骑着毛驴,踏雪寻梅。

当时,长安城外大概三四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道观,道观里种着几株老松,虽然香火并不旺盛,不过历史到很悠久。二三十年前,道观里还有道人,后来实在是没香火,道人都活不下去了,先后离去,这座古观,就此破败,黄泉捞尸人当时就信步到了这个破败的小道观。

他到这里时,正是黄昏,风雪弥漫,几株老松上面落满积雪,颇有几分景致。因为天色将晚,黄泉捞尸人走到这儿就不打算走了,准备在破败的道观里避一避风雪。

当他信步走到破败的道观里面时,一下子察觉有人。他一身本领神通,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只是轻微的呼吸声,也绝对瞒不过他的耳目。

道观荒废了这么久,尤其又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怎么可能有人?

黄泉捞尸人能察觉出,那很轻很轻的呼吸声,是从道观里面的神龛附近传出的,他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什么妖魔邪祟,径直便走了进去。

道观的神龛落满了灰尘,在神龛的旁边,黄泉捞尸人看到了一大堆蓬松的羽毛。

那轻微的呼吸声,就是从这一堆羽毛里传出来的。

黄泉捞尸人走过去看了看,陡然惊觉,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羽毛里面,是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婴儿正在熟睡,尽管天寒地冻,但不知道是谁,弄了这一大堆羽毛放在这里,轻暖的羽毛,挡住了风寒,让婴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安然无恙,睡的很熟。

看到这儿,黄泉捞尸人的心动了动,他知道,这样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没有大人照料,被丢弃在野外,必然是活不下去的,可这婴儿却有这样的奇遇,这说明,婴儿是有福之人。

而且,自己常年不到破道观来,只是今年下了大雪,一时兴起,才走到了这儿,却偏偏就跟这个婴儿相遇,这更说明,彼此之间是有缘的。

黄泉捞尸人带走了这个婴儿,隐隐约约之间,感觉是天意。自己寻找收养的孩子,已经找了一年了,却始终没能找到,却在这阴差阳错之间,无意中遇到了这样一个孩子。

黄泉捞尸人把婴儿带了回去,明玉夫人见了之后,也喜欢的不得了。这个婴儿是个女孩儿,白白胖胖的,很乖巧,平时只要吃饱了,从来都不闹人。

就这样,这个婴儿,便算是黄泉捞尸人和明玉夫人收养的孩子,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家事,只觉得婴儿是夫妻两个亲生的。

当云婆讲述到这里的时候,我立刻就能分辨出来,这个被收养的婴儿,多半就是青萝了。

“云婆,这个女婴,是不是青萝?”

“对,就是青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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