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时候，骄傲肆意的小少爷就做过决定。
如果是非要为了什么而心甘情愿地使用自己的头脑和火焰的话，那也绝不会是为了权力或者金钱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所以他决定了为了保护大家而行动。
但时间跨越到如今这个颓废无用的成年人，他已经很难说自己会为了保护家族而行动了。
都说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之后，不是会倾向于回家诉苦吗？
可他不能做这种事。
“家族”这种东西，自打他离开起，他与彭格列就如同两条平行线，在过去的十多年中不曾真正的交汇过。
而在失去夏油杰之后，他也不曾真正拥有过新的家人。
青木琉生也着实拿不准，要把控什么样的程度才是合适、正确的与他们相处的距离。
所以他才采用了交易的方式。
好在玛蒙很快地相信了他，但为了将一切做得更真实，他们约定好隐瞒了所有的真相。
“现在看来，直接跟大家说清楚也许会更好一点。”青木琉生老老实实跪坐在床上。
彭格列基地，残留的基本目前还能够维持运转，多半人都有伤在身的前提下，大家决定暂时先停留休整一番。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事情落幕，也该轮到他向夏油杰坦白……哦不对，应该是被男朋友算总账的时候了。
夏油杰坐在床边上，随着男人一言一语地慢慢坦白，这个人仿佛仗着事实已经尘埃落定，完全没有想过要隐瞒任何细节。
于是，夏油杰的姿势从冷漠无情地坐在床边睥睨着搞事的男人，变成了盘腿坐在床上神色复杂的盯着男朋友，再到默默地给青木琉生背后塞了个小垫子的程度。
虽然夏油杰已经把事实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也大概知道了青木琉生的所做的一切大多数是为了改变他既定的命运和帮助自己的家族。
但他没想到亿万个与青木琉生相遇的平行时空里，他竟然都没什么好下场。
……就很绝啊。
还有哇，他知道青木琉生会搞事且有能力搞事，但没想到他……这么会……
他们搞技术的，一个个都这么……这么……有出息？
咒灵操使瞳孔地震。
“按照只要消灭白兰，所有的平行时空的破坏都会恢复如初来看，其实就只有尤尼和杰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沢田纲吉能赢，那么本来已经造成的灾难便不会存在。
青木琉生实在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还掉从这当中得知关于夏油杰情报这一点的欠债。
所以换回尤尼的命是最公平的。
其实他也想过也许会有更好的方法，一点点慢慢来，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利用更长的时间总会找到威胁夏油杰生命的因素。
但自问，他真的能一心扑在夏油杰身上而对里世界的颠覆不闻不问吗？
他做不到。
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只是我的贪婪而已。”青木琉生苦笑着。
“我想要杰好好活着，也无法放弃家族。”
他继续道：“当初我们分手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选择家族，也觉得不让杰接触里世界会更安全一点。”
“但结局就是我们谁都没有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杰，我已经不能再接受第二次错误了。”
所以他贪婪地策划了能让所有人都可以圆满的结局，甚至包括和他无关的尤尼在内。
只要这样，就能达成全员圆满。
可夏油杰并不这样认为。
“青木琉生。”
夏油杰缓缓地开口，咒术师先生这句连名带姓的话语让青木琉生心口一跳。
夏油杰在生气。
“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活着也没有关系？”
“或者是，你是不是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
“……怎、怎么会！？”青木琉生慌了起来，他想靠近夏油杰，又在对方的眼神里按捺了下来。
“你很聪明，你策划了从过去到未来的一切，就算出现意外也能很快修正，就连本该死亡的孩子也能被你打破命运。”
“可是青木琉生……”
沢田纲吉有彭格列，玛蒙有瓦里安，尤尼有吉留罗涅，彩虹之子有一心守护他们的首领，甚至米鲁菲欧雷也有白兰在。
他们为各自的首领和家族奋斗着。
“而你呢？”
“我自然是……”青木琉生一愣。
“对，你有彭格列，你有哪怕十年来不曾相处却依旧信任你的瓦里安。”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孤军作战呢？”
“……”
“你描绘的伟大的计划里，有谁是真的清楚地知道你想做什么的吗？”
“杰……”
“或是局势所迫，或是利益交换，大家不得不按照你所规划的路线走下去，你甚至觉得得到了他们的帮助，自然而然需要付出代价。”
“你清楚地计算了每一份帮助背后的代价，然后在行动中将报酬送到了每一个人手上。”
“你救了尤尼我不觉得有问题，但你是真的想救她，还是觉得你必须找到一条合理的途径堵住大家的嘴，将这整件事揭过去？”
一阵阵心酸的触动，夏油杰其实并不觉得青木琉生需要做这些，所有人都觉得他做什么都胸有成竹，做什么都能算尽人心，可他却看到的是暗藏在把控人心下的迷茫。
他的琉生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哪怕他不曾真正想伤害过家人，甚至这一切都可以用提前同彼此商量过的计划来解释，可他依旧认为是自己的错。
他认为，会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他没能找到保全所有人的方法。
可是，又有谁找到了这种方法了吗？
“琉生，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你该做的吗？”
“你所认知的同伴和家人，真的是这样的吗？”
……
……
悠长的喟叹声，青木琉生动了动有点麻木的双腿，他拉着毫无反抗的夏油杰靠近，再靠近一点，直到两人之间容不下任何间隙。
“为什么杰要这么聪明？”青木琉生小声的抱怨：“这不是让我以后都没法浑水摸鱼吗？”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夏油杰撩了撩他柔顺的发梢。
作为受益者，咒术师先生其实并不觉得他有资格评价青木琉生的所作所为。
但他注视这个人的时间太长，无论其他人怎么想，他都只能看到青木琉生一个人的角度。
他只会从这个人的角度开始思考问题。
他只是……只是会不自觉心疼。
“因为时间太长了。”
“九岁开始我就一直在城堡里软禁着，十五岁被流放日本，杰，我现在二十八岁了。”
“时间太长了……”
长到他都快忘了自己身为彭格列的小少爷的时光，时间长到他都不敢确认家族是不是还是属于他的家族。
长到……他根本就不敢保证他的家人们是否还跟以往一样毫无保留的信任着他。
时间是会消磨感情的。
青木琉生不敢赌。
他能用夏油杰的感情赌他们是否能有未来，那是因为无论当初夏油杰愿不愿意按下穿越时空的按钮，他的爱人都不会因此受伤。
但他不敢用别人的感情赌夏油杰的未来。
他甚至都不觉得身为叛徒的自己值得被彭格列信任。
“杰，我没有那么厉害。”厉害的技术专家悄悄吐露了内心的软弱。
如果赌的是他自己的命，那青木琉生有一百个理由相信自己的家族，他甚至不会有任何犹豫，但是……
他张了张嘴，环在夏油杰腰间的手臂轻轻颤动着。
“如果太过于渴望同伴的信任，那万一赌输了怎么办呢？”
“万一我把你输掉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