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宸坐在御辇上,归心似箭,吴思远一路瞧着,轻声催促了几下,傅宸却只是杵着下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吴思远无奈,只得继续加快脚步,希望能快点回到宫中。
刚到乾元殿还未进殿门,傅宸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她醒了么?”
得喜轻轻摇了摇头:“回陛下,楚芸姑娘还未清醒,方才还发了一通热,现在医女正在给姑娘针灸治疗,喜儿去取冰袋了。”
傅宸皱起俊眉:“怎么会一下子这么严重,从宫里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的脚步又快了一些,走进偏殿,楚芸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医女正在针灸,傅宸走到楚芸身边:“不必多礼,治人要紧!”
傅宸伸手探了探楚芸的额头,还是滚烫依旧,不禁皱眉问道:“就让她一直这么发热着?”
医女看着傅宸面色不虞,立刻跪下说道:“回陛下,因为楚芸姑娘一直昏迷,药好容易才喂了下去,药效还没这么快。”
喜儿就在这时拿着冰袋走了进来,但脸色不太好看,衣裙也有些脏,看得吴思远太阳穴突突的跳:“喜儿你这是怎么了?”
喜儿看到傅宸立刻低着头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傅宸伸手将喜儿手里的冰袋接过,掂了掂:“怎么只有这点冰?”
喜儿低头轻声答道:“奴婢取冰的时候,遇到碧水阁的夏荷也在取冰,奴婢取冰袋的时候,夏荷说一个奴才哪里有资格用冰,还是奴婢好说歹说,她才拿了这还回去的冰袋给奴婢,奴婢想着姑娘这里急着用,就只能先送过来。”
傅宸将冰袋往地上一丢,怒气冲冲地说道:“吴思远,朕瞧着朕的勤政殿的宫人在宫里也无甚地位,不若你亲自去?实在不行,朕亲自去取?”
吴思远立刻跪下,磕头如捣蒜:“奴才立刻就取冰袋,立刻取,待奴才取回来还请陛下责罚!”
吴思远立刻退出殿内,一边疾步去取冰,一边吩咐人去查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冰库的总管看到吴思远的时候,立刻被惊道:“吴总管,怎会来此腌臜地方,若是用冰遣个人过来取便是。”
吴思远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杂家不是遣人来过么?不是没取到么?”
冰库的总管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眼睛微微一眯:“方才小的去了一趟茅房,不知发生了何事让总管如此大怒?”
吴思远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厉声说道:“别废话,先拿两个冰袋来!至于之后么,你自会知道!”
吴思远拿到冰袋后,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殿里。傅宸接过冰袋,睨了一眼,说道:“哟,吴总管看来还是个得用的!”说完,便把冰袋放在楚芸的腋下,然后又开口道:“投块帕子来!”
喜儿已将方才扔在地上的冰袋放在盥洗的水盆里,冰冰凉的帕子递给傅宸,傅宸将帕子轻轻放在楚芸的额头,随后用手摸了摸楚芸依旧滚烫的脸庞。
“你们几个在这里看着她,朕去前殿,她醒了再来禀报!”傅宸的声音听着很是平静,但这几个御前伺候的,谁不知陛下此时正憋着火。
到了前殿,傅宸摸了摸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语气淡淡的:“吴思远传朕口谕,冯淑妃御下不严禁足七日,至于那个宫女杖责三十,冰库那边的主管降为低等太监,然后让他去刷马桶,什么时候刷满一千个,什么时候给他提一个等级。”
说完之后傅宸抬眼看了看吴思远,吴思远立刻跪下:“奴才办事不力,自去领罚!”
傅宸垂眸道:“一会你去看一看她热退了没有。”
吴思远当然应下,他出去后让得喜去御前奉茶,傅宸抬眼看了看得喜,得喜比吴思远年轻,人也机灵,但傅宸却有些嫌弃:“朕跟前不需要你伺候,你出去候着!”
吴思远领着一众宫人来到碧水阁时,冯淑妃刚刚从太后那边回转。
听完口谕,冯淑妃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吴思远,”吴思远,你是不是搞错了?本妃面前的宫女岂会如此无礼?“
吴思远低垂着头,语气坚定:“陛下遣奴才来是传口谕,淑妃娘娘若有疑惑,还请您亲自去问陛下!”
冯淑妃狠狠瞪了一眼夏荷,冷哼一声:“吴总管说有那就有,夏荷,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夏荷嗫嗫嚅嚅地将她在冰库遇到喜儿,以及阻拦喜儿取冰袋,还将冯淑妃用过的冰袋给了喜儿的事说了。
冯淑妃听完之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确实是本次避暑行宫唯一伴驾的妃嫔,但夏荷得罪谁不好,得罪了御前的人!
冯淑妃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夏荷说:“夏荷,本宫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烦请吴公公待夏荷责罚结束后,将她送回内务府。”
吴思远将夏荷带到碧水阁前进行处置,还让碧水阁其他下人都来围观,三十杖打下去后,夏荷已经奄奄一息,但此时还眯着眼看向碧水阁。
“看什么看,方才淑妃娘娘已经让杂家将你带回内务府,你没听到么?来人将她带走!”吴思远的声音不尖只是有些细,此时却让人觉得很是尖利。
吴思远办完差事回到乾元殿,瞧着得喜在殿门候着有些疑惑:“不是让你先去御前伺候么,你来这里作甚?”
得喜瘪了瘪嘴:“陛下看奴才有几分嫌弃,于是遣了奴才来殿门候着!”
吴思远挥了挥袖子:“你去偏殿帮衬帮衬,别去殿内,也在殿门外候着!”
得喜挠了挠头:“啊?小的立刻去!”,得喜是吴思远有意培养的人,这个小太监别的不说,机灵和口严那是一等一的。
吴思远安排好后,先去茶水间端来一盏新茶这才去了御前,傅宸看了吴思远,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烧退了么?”
吴思远缩了缩脖子:“奴才立刻去看!”
傅宸轻轻的“嗯”了一声,头也未抬继续处理政事。
吴思远很快就从偏殿回到御前,脸上少有喜色:“陛下,楚芸姑娘的烧退了!”
傅宸立刻抬头问道:“醒了么?”
吴思远面有难色:“还未,但太医方才看过,说是连续高热楚芸姑娘有些虚,或许今天夜里就能醒来。”
傅宸将笔放在笔架上,看了一眼吴思远:“你让人去煮些清淡粥品备着。”
吴思远低头应下:“今日责罚了夏荷,又把守库的公公罚去刷马桶,陛下,动静是不是大了些?”
傅宸淡淡的开口道:“御前宫人和其他宫人自不一样,对朕跟前的的宫人都看不上,朕为何不能罚?”
吴思远低头应下:“奴才明白了!”
傅宸将桌上批阅完的奏折合上,斜看了一眼吴思远:“怎么?你为她委屈不成?”
吴思远立刻跪下,身体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
傅宸冷哼了一声,仿佛一阵寒风刮过,让人不寒而栗:“你的好心,她未必领!此事不必再提,朕自有决议!”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你所想的,应该快了!”
傅宸批阅完奏章已是三更,期间他遣了吴思远去看过几次,楚芸依旧未醒。
傅宸回到寝殿一夜无眠,次日清晨披上外裳,便往偏殿走去。
走进偏殿的时候,楚芸正好睁开眼,整个人还迷迷蒙蒙的,看着伏在手边的喜儿,疑惑地问道:“喜儿,你怎么睡在此处?”
才一开口,楚芸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得不行,正想起身倒茶喝,唇边便出现了一个杯子,抬眸一看,却见披着外裳的傅宸,背后正是一缕一缕的阳光。
那阳光如同一束金线,从门缝中穿过,正好照在了傅宸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