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灵堂,谢氏和冯柔福了一礼。
冯柔脸上还有些羞怯。
“主人能契约到冯柔妹妹,真是好福气呢。”
谢氏轻笑着说道:“我刚才和冯柔妹妹聊了一下,才得知她不仅是大才女,还有武艺傍身,堪称是文武双全。”
“主人,您是不是还在愁着守灵人之事?”
“是啊!”余七苦笑道:
“要是能捉两只骷髅或者煞尸来培养,今后咱们的战力会翻几番。”
“嘻嘻…主人您就不用担忧喽。”
谢氏轻轻笑着福了一礼道:“这事儿冯柔妹妹有办法解决,而且,冯柔妹妹的天赋和主人很契合哦。”
“啊…?”余七愣了一下问道:
“请问冯柔姑娘的天赋是…?”
“禀主人,奴家的天赋是才女。”
冯柔羞怯的说道:“自从江阴败亡,奴家赋诗于墙上自刎身亡,之后奴家心若死灰,便一直未曾探索天赋之事,故此不知天赋具体详情。”
“但或许是造化弄人吧…”
她带着满眼回忆之色说道:“奴家在阴间时想念家乡了,每每将那首诗文书写于墙上,便能短暂回到彼时的江阴城里去看看。”
“主人若是需要骷髅或者煞尸…”
“江阴城里多的是。”
“若是主人取了义军尸骸,还请善待他们。”
“冯柔姑娘放心吧!”余七点头说道:
“对于忠魂,我一向都是非常敬佩的。”
“奴家替他们谢过主人,或许遇到主人,也是他们的造化吧!”
冯柔柔柔诺诺的福了一礼,咬破手指在灵堂上开始书写:
腐肉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
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血红色的字体出现在灵堂大棚围挡上,那血色鲜艳欲滴,刺目惊心。
随即那大棚围挡渐渐虚幻起来。
就像是成了一间破旧古屋的墙壁一般。
“主人只管进去即可,这里是奴家的家,并没有任何危险,只不过踏出院子之后,可能会遇到清兵恶魂。”
冯柔微微一福,领头走进了那间屋子。
余七和谢氏对视一眼,也急忙跟了过去。
感觉就像穿过了一层水膜一样,眼前景色一变,他们就到了一间古朴简陋的木屋里。
木屋里只有一张书桌,一壁书柜,书柜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十本书。
“冯姑娘家还是书香门第啊!”
谢氏有些羡慕的说道。
“姐姐,家父正是冯厚敦,故此小女才有机会学习一些诗书,但家父一生清廉,最贵重之物也就这一壁柜书籍了。”
冯柔的脸色有些凄凉,似乎又想起了往事。
“都过去了!”
谢氏轻轻拉着冯柔的柔荑安慰着。
“嗯,主人,我们出去吧!”
冯柔在灵堂里吸收了一些香火,这会身体看起来稍好了一些。
她从墙上取下一把血迹斑驳的佩刀。
打开门当先走了出去。
出了书房,门口是一个小小的庭院。
庭院虽然不大,却布置得极为精致紧凑。
庭院四周环绕着低矮的白色围墙,上面爬满了已经枯萎的藤蔓。
中间是一条铺满碎石的小径。
小径两旁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完全可以想见当时那种生机勃勃的情景。
庭院中心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喷泉。
只可惜那清澈的泉水早已干涸,小小的水池里满是枯朽的淤泥,散发着浓郁的腐败气息。
在庭院的一角,有一张木质的长椅。
旁边是一张小巧的圆桌,上面摆放着一本枯败发黄的书籍,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主人就在这里静下心来享受着阅读的乐趣。
又或者只是静静地欣赏庭院的美景。
感受大自然的宁静与美好。
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毁于一场战争。
透过庭院的矮墙,余七看向周围。
院墙外应该是一条街道,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都已经倒塌,只剩下无顶的残躯;残垣断壁上多是漆黑斑驳之色。
不仅透露出岁月的沧桑。
也透露着无情战火的疯狂和毫无人性。
几人出了门,凹凸不平的青石路面上布满了裂缝,街边的排水沟早已干涸,被腐朽腥臭的杂草和泥土堵塞。
偶尔有几处还能看到当年的排水设施。
街道上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偶有微风吹过时,掀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昔日的繁华已不再,只剩下一片凄凉。
和那满地的白骨和腐臭的尸骸。
数百米外,一栋还算宏伟的古代官府建筑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
那宽大的大门上,一块只剩下一小半的破旧牌匾挂在门坊上面。
大门前面不远处。
一具尸体拄着一把一米多长,满是缺口,黑褐色血迹斑驳的战刀,正怒视着余七他们这里。
对于这样的硬汉。
估计就是那些残暴的清兵,也不忍去打搅他最后的倔强吧。
“主人,这位便是典史陈明遇大人!”
冯柔领着众人走到陈明遇身前,恭敬的福了一礼说道。
余七整理好衣冠,才对着眼前这位穿着书生服,手里拄着战刀的先贤抱拳躬身一礼。
“后辈余七,拜见先贤!”
谢氏、夜啼儿和水鬼也恭敬的行了一礼。
余七起身吩咐道:“谢氏,你且回去一趟,多带些纸钱和香烛过来,我们给这里的各位义士上炷香。”
“是,主人!”
谢氏福了一礼,迅速转身回了灵堂。
不多会儿,他就带着鬼轿快步走来。
余七从鬼轿里拿出香蜡纸烛,给陈明遇上了香,又烧了许多纸,才进了破败的城主府里。
城主府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两具漆黑色的棺材并排摆放在庭院里。
冯柔看着那两具棺材怔怔出神了一会儿,就低声啜泣起来。
想来其中一位,应该就是他父亲冯厚敦。
“冯姑娘节哀!”余七叹了口气。
又给阎应元和冯厚敦烧了纸上了香,说明了来此寻求骷髅和煞尸的事情。
打扰这些先贤的安宁。
余七本就有些心怀愧疚了,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出了门。
他正准备出门去街上寻找煞尸和骷髅。
却见庭院里面的一口棺材里,一个骷髅骨架坐了起来。
骷髅的头部空洞洞的,眼睛处是两个深深的黑洞,黑洞深处有一点幽绿色的绿光浮现,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它的牙齿紧密地排列在一起。
散发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骷髅骨架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把血迹斑斑的环首刀。
骨架像是衣架子一样,披挂着一套残破的铠甲,铠甲已经成了黑褐色,就像是从血水池子里捞起来又风干了一样。
咔咔…咔咔…
骨架活动了一下,歪了歪脑袋。
余七警惕的转头看了一眼冯柔,他不知道这是阎应元还是她的父亲冯厚敦。
要不是没有感受到骷髅身上的杀意。
他肯定已经动手了。
“侄女冯柔,见过阎伯父!”冯柔微微欠身福了一礼。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铠甲骨架摇了摇头,嘴巴一张一合。
“主人,它说他不是阎应元,只是阎应元的骨头生灵而已。”
谢翻译及时解说道:“它说它收了我们的香火,愿意成为主人的守灵人。”
“多谢前辈!”余七抱拳躬身一礼。
骷髅却咔咔的闪开了一步,并没有受他这一礼,嘴巴又咔咔张合着。
“主人,它说您有大功德护身,愿意跟着您博一个前程,不敢受您的礼。”
余七无奈,只得对骷髅说道:
“那就麻烦前辈跟着我们吧。”
出了大门,他才发现陈明遇伫立着的身体已经站了起来。
像是在专门等着他们。
见到余七等人出来,陈明遇滞涩的抬起手抱拳一礼,微微躬身,一言不发的走到骷髅身旁。
看样子,他也想跟着余七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