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过饭,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因为酒精和天气的作用,萧萧和雪燕的脸蛋上都有些微红,这让这两个原本就漂亮的女孩看上去更加让人心动。
出了门,他们和雪燕亲切地道别,并答应她随时都会联系她。接下来,他们三人要回尤家村,雪燕同样要留在家里,高考成绩出来之前,他们只能回家等待。
看着小涛离开的背影,依依不舍的雪燕一颗晶莹的泪滴悄然间滑落了下来,微风拂过,树影斑驳,她自己最喜欢的男孩,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知道,以后她再也不能去打扰他了,因为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所以,祝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吧,希望以后,他们还能够经常见面。奈何啊奈何,情虽深,缘却浅,有些人,注定了只能成为朋友啊……
来到城里,回家的班车正好还有一趟,宝强立刻眼疾手快地买好了三张车票,这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坐回家的班车。
“你没喝多吧,要不休息一天再回?”小涛关心地问萧萧。
“没事,在车上睡一觉就好了。”说话之时,萧萧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地挽起了小涛的胳膊。
“有你在旁边,她喝再多也没事,哈哈哈。”宝强调笑到。
“那我们回!”
于是,经过漫长的车程,三人又回到了尤家村。
回到家里的小涛,心神不宁的同时,也充满了期待。父母只管干自己的农活,也不敢去使唤他,或询问他,因为这一家人已经把命运都压在了那仅仅三位数的分数身上。
等成绩的日子是比较漫长的,这期间,小涛依旧没有空闲地主动帮父母干活,他知道,父母的心里或许比他还焦急。这些日子里,他尽量躲避着村里人,因为他怕一见面就有人问:考得咋样?
二十天的时间在等待之中过去,明天,就可以查询高考成绩了。
“爸,我明天就要去城里,成绩应该出来了。”尤小涛说道。
“你去吧,不管咋样,不要太着急了,考不上大学就复读,我和你妈再苦再累也不怕,会一直供你读书。”
“嗯,但愿老天保佑我吧……”
第二天,小涛和宝强急匆匆地回到了楼山城。
网上公布的查分时间是下午两点,可是,就在小涛和宝强在一家面馆吃饭的时候,有同学说高考成绩出来了,已经可以查询!瞬间,小涛和宝强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小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赶紧掏出手机,双手颤抖着拨通了查分热线。
他屏住了呼吸,只听见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姓名,尤小涛,总分,……”
他太紧张了,周围太嘈杂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听清楚自己到底是多少分,但他隐隐约约地听到那个女声似乎说了一个“五”,于是他又迅速拨通了第二遍,这时他才终于听清楚了自己的高考分数:
“姓名:尤小涛,总分:五百零三分,语文,……”
没错,他考上大学了,他真的考上大学了!
这一刻,全世界都换了颜色!
这一刻,时光在此永恒停留!
尤小涛几乎幸福得快要疯掉了,以至于他在那家面馆里高兴地大笑了出来,是啊,自己考上了,终于考上大学了!
大学,大学生,这是多么神圣的字眼和词汇,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理想,这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年头所换来的幸福和温暖啊——
“天啦,我居然真的做到了,真的成功了!”他在内心深处激动地呐喊道。
一瞬间,他再也难以抑制激动的泪水,他又查了第三遍,没错,是自己,是那个分数,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告诉家里人这个惊天动地的大喜事。
他缓缓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大声说到:
“爸,我考上大学了,总分是五百零三分。”尤小涛在面馆的门外高声说道。
“啥?上五百分了?真的吗?”尤元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应该是二本,爸,我成功了,我终于没有让你失望啊爸,我们一家人终于不再像以前了。”
“哦,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你看看现在还要做啥,别急,把自己的事操心好,好好办完事情再回来。”
“好的爸,接下来要选大学,填报志愿,我和同学在一起,你别担心。”
尤小涛缓缓地挂断了电话,他听得出父亲的幸福和喜悦,也在电话里听见了一旁母亲高兴的笑声,是啊,他这个农民的儿子终于让受了半辈子穷苦的父母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欢声笑语!
此刻的尤元奎也终究忍不住内心的喜悦,那一股激动的泪水,从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流了下来……是啊,多少年了,这个平凡的家庭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二十多年的打工生涯,久经风霜,受尽欺辱,被有钱之人践踏,被无知小人嘲笑,就是在这样艰苦的十几年岁月里,他居然能坚持下来一直到今天,如此艰难的生活阅历和沧桑岁月已使他丝毫不敢去奢望能有如此幸福的一天,原来付出真的会有回报,他在心里想着,困难都是暂时的,苦难过后,必将降临幸福,或许这时候他才敢在尤世虎面前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吧,而这一刻,他足足等了十二年!
平时牢骚满腹、唠叨抱怨的母亲,此刻听到自己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她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幸福的笑容,她不明白考上大学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是他们家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一生艰苦朴素的母亲,她的生命里现在除了土地之外,还增加了一个新的名词:“大学生”。
当尤小涛挂掉电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激动,其场面犹如“范进中举”,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拨通了姐姐的手机。
“姐姐,我考上了……”他欣喜地说道。
“真的吗?天啦,不错不错,你好厉害啊,哈哈哈哈——”
尤小璐在自己的宿舍里大笑着,这个消息足以使她欣喜若狂了,她又激动地告诉了她的舍友,舍友也一个个都在夸他的弟弟。此时的她,内心里终于放下了曾经的包袱,她没有完成的愿望,小涛终于实现了。
尤小涛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往日冷漠而混沌的楼山县城此时的一切却是那般的温柔和美好。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察觉到何为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强烈而深刻的快乐——这就是幸福,这无疑是他人生里最幸福的一刻,没有之一,无与伦比!这是一种对生命意义最直接的体验,这种成就感将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精神支撑,在往后的岁月里将逐步升华他的灵魂。
直到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才难过地得知宝强没考上,他只考了三百分。
他真心地安慰着宝强,再询问萧萧时,她的成绩也不太理想,但也不差。
后来他也逐渐得知许明也没考上,甚至附近村寨也没有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他们的成绩全部没有尤小涛的好。
尤小涛的心里百感交集,同时他也替萧萧感到惋惜,不过,萧萧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她的分数,完全可以上一个好大学。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问了雪燕,雪燕和萧萧一样,虽然没考上二本,但她的分数也足够上好一些的大学了。
过了半天,小涛的舍友小姜等纷纷都打来了电话,他们有的考上了,有的没考上,小姜倒是不错,他也考了一个理想的成绩。
小涛拨通了班主任杨老师的电话,告诉了他这个喜讯,杨老师得知他们都考得不错之后,也开心地祝福他们,并且将这些信息汇总之后告知了学校领导和其他老师。
尤小涛考上大学的消息犹如狂风一样四处漫延开,很快,整个尤家村都传遍了这个惊天动地而不可思议的消息!村里人,在外打工的人,年轻人,老人,等等等等,一下子,整个尤家村议论的不再是庄稼地,而是大学生。
而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首先是不敢相信,因为在他们那单调的世界里只有田野、庄稼、牛马、以及一些日常的生活琐事,最多也就是在外打工所经历的外界的点点滴滴,而今天,一个全新的词汇出现在他们面前,刹那间如迅雷一般冲击着他们的脑海。说实话,大学生,这在以前是个无人知晓的词,甚至从来都不被提起,因为不曾出现过,也无人能明白它的含义,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尤家村儿里,可是今天它出现了,出现在了尤小涛身上,出现在了尤元奎家里。
几天时间里,人们一直都议论纷纷,大学和大学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家村的人包括附近村子的人们,都开始关注这个话题了,他们一个个细数着自家村子里有几个好一点的大学生,而尤家村的几个高中生,无疑是最响亮的存在,其中的尤小涛,更是变得声名远播,名字一度传到了很远的村庄。
在这复杂的舆论浪潮中,有的人开始羡慕起尤元奎,毕竟他的儿子即将要上一个很不错的大学,也就说明将来的出路势必会更好。而有的人,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执念,他们认为考上大学其实不算什么,以后的人生还是个未知。
不管是夸赞还是贬低,现在的尤元奎心里除了喜悦再也没有其他了,他轻松地在人群中议论着这些前所未有的话题,现在,他或许是整个尤家村最受关注的一位父亲。
“元奎,你的娃还是争气哦,你辛辛苦苦供他读书,看来还是有功劳啊。”善良的人们出于诚心祝福尤元奎。
“嘿嘿,这么多年来确实不容易哦,他总算是没让我失望。”
在楼山城的尤小涛,此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填报志愿。这是一个艰难抉择的过程,是留在本省还是去外省?到底要选哪所大学?到底要报什么专业?这些问题都要他自己一个人去解决。
别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人帮他们指点迷津,帮他们出谋划策,而尤小涛不同,他自己只能一个人在网上尽可能地多搜集信息,以供自己参考对比。父母不懂这些东西,姐姐也不敢过多建议,老师同学们也只能提供大概的信息。所以,他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也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经过三天三夜的筛选对比和深思熟虑,他决定要报理工科大学——榆州理工大学,学工程管理专业,因为这样以后好就业,工作薪酬可能高一些。
这天晚上,尤小涛填完了志愿,同时给家里人说明白了缘由,父亲支持他的想法,土木工程行业,这是大部分男孩子的选择。
在尤小涛疲惫地走出网吧的时候,他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安静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不一会儿,宝强来找他了,一见面,宝强就问到:“你选了什么大学?”
尤小涛将自己的选择告诉了宝强。
“你真的要学习土木工程?”宝强有些惋惜地看着尤小涛。
“对呀,怎么了?”
“我的分数比你的低很多,我随便报了一个外省的大学,也选的是土木工程。小涛,以你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很好的师范类或财经类的院校,将来有稳定工作,你为何要选一个理工科大学呢?你想过没有,学习土木工程,以后可能就要去工地工作,你能吃得了那个苦吗?”
“能!”尤小涛斩钉截铁地说到,“我,一个农民的孩子,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我知道,这个专业以后可能会苦一些,但我不怕,因为这个专业以后毕竟能多挣些钱,这是个现实问题,谁上大学以后不是为了挣钱呢?这么多年来,我们家始终处于清贫与困苦之中,我需要及早改变这个现状,负担一下父亲的压力,而改变这个现状的唯一选择就是大学毕业了尽快挣钱,我知道轻松而体面的工作有很多,可那不适合我,我的命运就是如此,必须要不断去吃苦。说实话,这种拮据的日子我已经过怕了,我以后要挣很高很高的工资,挣回来好多好多的钱,这样才能宽慰父母,才能对得起我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你选土木工程不也是这样吗?我们村的好几个学生都选的是这个专业,他们的想法或许跟我一样吧。”
“嗯,大家确实都是这样的想法。你一直有自己的理想和志向,这些年来,你向来都是有着坚定的思想信念和清晰的发展方向。不错,人这一生,要选择什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而是有时候实在是现实所迫,别无选择。”宝强看着前方,表示很理解尤小涛的心情。
“我们这一批是村里第一批正式的大学生,你,我,萧萧,包括许明等,虽然我们是村民眼中的第一批优秀学生,可我们也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所有的未知都要我们自己去探索,前路漫漫,人生迷茫,我们要靠自己去实践,去爬山涉水,远渡山河,从而淌出一条清晰的路来。我们现在对未来还是一无所知的,但只要我们脚踏实地,就会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就能够证明:知识能改变命运,读书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听你一席话,真的是让我眼前一亮啊,虽然我去了外省,你留在了本省,可不管怎样,我们的兄弟感情始终不会变的,未来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发展。”平日里虚浮不定的宝强正潜移默化地被尤小涛的思想影响着,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尤小涛这个好兄弟确实没有白交。
“萧萧和雪燕有消息没,我一直忙着报志愿,还没问她们。”
“雪燕和萧萧都选择去外省上大学,她们选择了同一所学校,好像报的是舞蹈类的专业,以后好当个舞蹈老师。”
“这倒很适合她俩啊。”尤小涛说道。
“你和萧萧……,这次恐怕是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了。”宝强看着尤小涛说到。
“这是在所难免的结局,我们两个的发展道路不一样,她是女孩子,条件又好,没必要去选择不适合她的专业。”
“我倒是真心希望你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毕竟能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去上同一所大学,那是多么美好的事。”
“哈哈哈,就是啊,可现实往往是不尽人意的,上了大学以后,就会各有各的新的朋友圈子,但愿她不会很快就忘记我就好。”
“应该不会,她也喜欢你,怎么会忘记?”
“万事皆有可能啊,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要是经常不在一起,经常不见面,那感情还是会发生变化的。唉,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若有缘,就会两情相悦,若无缘,就随它去吧。”
二人说完就离开了楼山城,接下来就是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都会顺顺利利上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