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完盛小六,黎落惦记着住在南楼的言衡,想过去看看他,又怕会扰乱他的计划,于是忍住了,穿上外套招呼盛小六出去巡视领地。
整整一天,溜溜达达的黎落路过南楼三次,愣是没上去看一眼。
到了晚上,东楼有住户反映管道漏水,黎落和盛小六带着工具去处理,回来时再次经过南楼。
她站在楼下往上看,言衡住的那套房子阳台没亮灯。
“言衡出门了吗?”黎落问。
盛小六说:“不知道。”
“你昨天跟他一块做娃娃,他有没有跟你说要出门?”
“没有。”
黎落眉头微皱,想起言衡搬进来那天笨手笨脚扛箱子的样子,这少爷娇生惯养,不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只是上去看看,确定他没事就走,不会影响他的——
黎落做足了心理建设,招呼盛小六上楼。
到了门口,黎落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估计是不在家。”黎落说。
说完了盛小六却没回答,黎落扭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扒临着走廊的窗户,上面的副窗被他推开了,他踩在窗沿上往里看,只看了一眼,他连忙跳下来,惊慌道:“他死了!”
黎落心脏猛地一突。
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她感觉浑身的血疯狂往头上涌去,强烈的情绪波动冲得她头脑发昏,直到盛小六推了她一把:“小九,钥匙!钥匙!”
黎落连忙回过神,着急忙慌地掏出一大串钥匙,开始找这套房子的备用钥匙。
翻动钥匙时,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是挠在她心尖上,刺得她脑子发胀,以至于找到钥匙,她手抖得对了好几次都没对准钥匙孔。
好不容易打开门,黎落几乎是冲进去的,屋里乱七八糟,言衡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黎落扑到他身边,第一时间去探他的颈动脉。
察觉到颈动脉还在搏动,她迅速将人翻过来,一连给他投了好几张愈疗卡,再一摸他的额头,他在发高烧,嘴唇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用了愈疗卡也不见他马上醒过来,黎落当机立断:“小六,送他去医院!”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言衡送到医院,医生一检查:“低血糖,还有感冒引起的高烧。”
黎落:“……”
医生给言衡输上液,嘱咐他们好好看着就忙别的事去了。
这么一通忙,黎落脑子慢慢冷静下来,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言衡,她突然“啧”了一声。
坐在床边的盛小六不解地问:“小九,怎么了?”
黎落没法跟他解释:“你看着他,我……出去抽根烟。”
“好。”
走到医院抽烟区,黎落点燃一根烟,问相里安:“我是不是坏他事了?”
如果这是周晏清在这个世界“替死”的节点,那她贸然插手,是不是会破坏他的任务?
救人的时候没想起来这一茬,把人送医院了才冷静下来……刚才那种情况她根本无法思考后果,倒在地上那个人是言衡,更是周晏清。
也就是到了这会儿,黎落才发现,无论周晏清“替死”时的方式有多人性化,她都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还袖手旁观。
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应该没有。”相里安说。
“嗯?”黎落打起精神,“什么叫应该没有?”
“周晏清不是基层,像他这种a级替死者,执行的任务一般不会太简单,主神精明得很,大材小用浪费资源的事他才不会做。”
黎落皱眉:“你的意思是周晏清就算要死,也会死得更有意义?”
“对,按照他这个级别,死了少说也得引起两个大家族商战,影响整座城的经济,绝对不会无声无息死在一个几百块钱的小出租屋里。”
黎落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就怕自己坏了他的事。
说完黎落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期待地向相里安打听:“他是a级任务者,那我呢?我是什么级别?”
相里安冷笑道:“没听过一句话吗,什么锅配什么盖,配我这种基——层系统的,肯定是基——层宿主。”
黎落:“……”
这人真不是一般的记仇。
抽完一根烟,黎落回到病房,言衡已经醒了,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脑子也晕。
见黎落进来,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你怎么回事?”黎落板着脸问,她知道周晏清本尊有低血糖的毛病,读博期间太过于专注学业,吃饭不规律落下的,犯得狠了会头晕手抖。
言衡这次晕倒,除了感冒发烧,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没吃饭,低血糖犯了。
言衡讪讪地挠头:“好像……好像是饿晕了。”
“……你傻逼啊!!”黎落忍无可忍地咆哮道,“你三十八岁了,不是八岁,这么大个人还能把自己饿晕,我和小六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就死在那儿了?你脖子上顶着的东西是用来凑身高的吗?”
言衡被她骂得低下头,眼里盛满了委屈:“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他这副样子,黎落的怒火一半化成了心疼,她回头招呼盛小六:“去买碗粥。”
说完又加了一句:“别买路边摊,要好点的。”
盛小六走后,病房里只剩下黎落和言衡。
言衡低头抠手指上的茧子,时不时抬头看黎落一眼,表情像是一只在观察主人还生不生气的金毛犬。
黎落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剩下那半火气也消下去了,她坐到床边,没话找话化解他的尴尬:“你这手怎么回事?”
言衡脸长得好,皮肤白净,加上眼神干净,不谙世事得完全不像个已经三十八岁的中年男人,但他手上落了很多茧子,一看就知道经常干活。
“做娃娃弄的。”言衡小声说。
“我看看。”黎落拉过他的掌心摊开,指腹上新茧叠着旧茧,摸起来很粗糙,她问,“做娃娃很辛苦吗?怎么会弄出这么多茧子。”
“要用一些工具,砂纸,锯子,电磨之类的……做多了就成这样了。”
黎落叹了口气:“这么辛苦,干嘛还要做呢?”
又不赚钱——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喜欢呀。”言衡说,“能做喜欢的事,辛苦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