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沈逾松。
这时沈逾松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他一怔。
他没接通电话,也没挂断,而是看着手机出神,直到来电自动挂断。
但很快,对方又打了过来。
这回沈逾松主动挂断了。
黎落观察着他的神色,问:“哥,谁啊?”
“没谁。”沈逾松把手机揣回口袋。
下一刻,对方再次打过来。
沈逾松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迎着黎落诧异的目光,他起身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沈逾松走出咖啡馆,在外面接通了电话。
对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逾松话不多,但脸上的焦躁和痛苦越来越浓烈,等到挂断电话,他像是再也撑不住,在咖啡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弓起身体捂住心脏。
一对走出咖啡馆的情侣看了他一眼。
黎落等了一会儿,见沈逾松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走出去,替只穿了一件毛衣的沈逾松披上外套。
沈逾松抬头,眼睛泛着红:“……谢谢。”
黎落拉了他一把:“外面冷。”
沈逾松这才站起来,穿好外套:“回去吧。”
“嗯。”
两人并肩往沈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一小段距离,迎面来了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沈逾松看见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女人走到他们跟前,目光先在黎落身上扫过,等移到沈逾松脸上,她二话不说,重重抽了他一耳光:“沈逾松,你混蛋!”
黎落有些吃惊,但又在意料之中。
刚才沈逾松接电话时的种种反应说明了一切。
眼看这俩要撕起来,为了不被殃及池鱼,黎落悄悄的,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沈逾松挨了这一耳光,表情不变,看向女人的眼神很冷淡:“你闹够没有?”
“闹?”女人气笑了,“到底是谁在闹?沈逾松,我问你最后一句,真的要分手?”
“……要。”
“不后悔?”
“嗯。”
他回答得如此坚决,没留任何余地,女人愣住了,她眼圈迅速发红,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腻了。”沈逾松不敢看她,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没激情,新鲜劲儿也过了……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女人浑身都在发抖,她恶狠狠地剜了沈逾松一眼,扭头就走。
但走出几步,她又冲回来,抡起挎包往沈逾松脸上重重一砸:“你去死吧!沈逾松!”
沈逾松:“……”
女人走出大老远,黎落才回到沈逾松跟前,他脸颊被挎包的金属装饰刮破了,渗出细密的血珠子。
黎落掏出纸巾递给他:“女朋友?”
沈逾松接过纸巾捂住伤处,脸上在竭力维持平静:“现在已经算前女友了。”
“干嘛要分手?我看她挺舍不得你的。”
“……三观不合。”沈逾松敷衍道,“回家,回家吧。”
回到沈家,沈逾松连鞋都没换,一言不发进了卧室。
沈妈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口,连忙追问:“你脸怎么了?怎么会受伤?还流血了,逾松……”
沈逾松“砰”的一声把卧室门关上,顺便反锁了。
沈妈拧了两下门把手,没拧开,她扭头问黎落:“逾松的脸怎么回事?”
黎落一脸无辜:“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问他他也不说,我劝了半天才把人劝回来。”
沈妈:“……”
黎落往沈逾松房间投了一张录像卡。
把自己关在卧室是沈逾松连外套都没脱,躺在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不一会儿,录像卡那头传来隐约的,压抑的哭声。
黎落在沈家蹭了一顿午饭。
吃饭时,沈妈跑去敲沈逾松的门,敲了半天里面的人都没反应。
沈爸还在气头上,对着屋里喊:“不吃就不吃,饿死他算了,这个没用的东西!”
“你少说几句!”沈妈心疼儿子,转身回到餐桌前坐下,见黎落正在夹一块红烧排骨,她脸色一沉,骂骂咧咧,“让你办个事拖拖拉拉,吃饭倒是积极……就这么几块排骨,别给吃完了。”
黎落筷子一顿,夹起来的排骨默默放了回去。
一旁的盛启见了,趁着沈妈转身盛饭,夹起一块排骨飞快埋进黎落碗里,还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快吃。”
黎落一愣,随即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谢。”
饭吃了一半,相里安提醒道:“沈逾松睡着了。”
黎落立刻往他身上投了一张致幻卡。
睡着了的沈逾松梦见自己走进一片浓雾弥漫的混沌中,四周不时传来尖锐阴森的惨叫声,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心里并不慌。
穿过浓雾,眼前渐渐显出一个巨型审判台,沈逾松跨上台阶,发现审判台上跪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手脚都戴着镣铐,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斑,让沈逾松眼熟的是,她身上穿着医院的手术衣。
这时女人突然回过头,那张瘦到眼窝凹陷颧骨突起的脸,正是他死去六年的妹妹沈逾竹。
这一刻,即使潜意识知道自己在做梦,沈逾松心里还是微微一震。
“逾竹……”
沈逾竹认出他,瞬间像疯了一样,哭喊着朝他爬过来:“哥,救救我,救救我……”
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亲妹妹,沈逾松被她哭得心脏揪成一团,他快步走过去扶起她,见她手腕脚腕都被沉重的镣铐磨得血肉模糊,他连忙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四周的浓雾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她生前做尽坏事,现在还不肯老实交代,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像她这样的人,无法通过审判往生,必须留在地狱受惩罚。”
沈逾竹满脸都是眼泪,她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还不肯说实话!”
随着一声厉喝,浓雾中飞出一根铁链,将沈逾竹卷起,重重摔砸在地上。
沈逾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大量鲜血从她小腹洇出,染红了手术衣。
沈逾松心头一紧,连忙弯腰去扶沈逾竹。
沈逾竹痛得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两只染了血的手更是紧紧攥住沈逾松,像溺水的人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逾松愣了一下,手上温热的,黏湿的触感如此真实,以至于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不是个单纯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