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门关上,周遭暗了下来。
黎落裹着被子坐在黑暗里,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然而这房子为了便于有精神疾病的人居住,隔音一流,她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听见。
黎落干脆往外面投了一张录像卡。
她不断调整录像卡焦距和角度,在别墅各个角落查探。
在上上下下把别墅三层都看完了依然一无所获,这时地下室方向爆发出一声巨响。
黎落一愣,连忙操纵录像卡到负一层,在看到周晏清浑身血迹斑斑倒在地下室时,她心头狠狠一颤。
她竭力忍住想冲出房间,立刻到地下室找他的冲动,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可以肯定周晏清是个精神病人,但不知道他患上了哪种精神疾病,又有哪些症状,严重到什么地步。
贸然出去,万一被他无差别攻击,她是反击还是不反击?
不反击,她会受伤。
反击,伤了周晏清她更加不忍心。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周晏清很明显已经平静下来了,他躺在地上,半阖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头发几乎被汗湿透。
躺了将近二十分钟,周晏清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清明了不少。
他先是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赤着脚,一步步走上一楼,进了浴室。
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黎落这才推开柜子门走出房间,从地下室通往一楼,再到浴室的路上,一路都是周晏清赤脚踩出来的血脚印。
黎落皱眉,见桌上有湿纸巾,她抽出来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周晏清在浴室冲洗了十来分钟,水声停了。
意识到他可能要出来了,黎落立刻走到浴室门口等他。
半分钟后,浴室门开了,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的周晏清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站在浴室外面的黎落,愣了一秒钟,紧接着立刻往后退两步,着急忙慌地用擦头发的毛巾遮住胸口,同时吼道:“你谁啊!!!”
黎落:“……”
所以周晏清也是发病状态下干了什么,事后没有记忆那种症状?
想到这里,黎落眯了眯眼睛,作恶欲起来了,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晏清:“你把我带回来的,你忘了?”
周晏清:“……”
“一个小时前我们还在那个房间……你都不记得了?”
周晏清目光惊慌地在她和自己下半身之间来回转动,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黎落“怒”了:“好啊,你想不认账是吧!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你是这样的混蛋,你……你……”
说到这里,她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晏清显然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他手足无措地说:“你别哭……先别哭,我……这……你先、先让我换身衣服再跟你谈谈好吗?我换身衣服……”
说着,他背贴着墙,一溜烟钻房间里去了。
黎落立刻收起不存在的眼泪,转身在客厅沙发坐下。
她这一等,足足等了半小时周晏清才从房间出来。
他换了一身休闲套头卫衣和长裤,头发还湿着,犹犹豫豫地走到黎落跟前,想了想,问道:“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喝,在房间被你灌了一整瓶矿泉水,我哪还喝得下别的。”
“……抱歉。”周晏清在她对面沙发坐下,局促全写在脸上,他飞快地抬头看了黎落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又低下头抠自己的指甲。
他的尴尬和不自在摆在那里,黎落反倒看得有点不忍心了,想起他刚才流了那么多血,身上的伤想必也还没来得及处理,她收起装腔作势的架势,主动问:“你家药箱放哪儿了?”
周晏清一顿,连忙问:“我弄伤你了?”
“没有,在哪儿,我去拿。”
“我来吧。”周晏清起身拿来药箱,递给黎落。
黎落接过,打开翻了翻,里面都是一些常用药,她拿出一包棉签,一边拆一边对周晏清说:“把衣服脱了。”
周晏清脑子似乎有点转不过来:“啊?”
“流了那么多血,我看看你伤哪儿了。”
周晏清神色一滞,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你看见什么了?”
黎落头也不抬,轻轻踢了一下脚下的垃圾桶:“该看的都看见了。”
周晏清往垃圾桶里一看,里面堆了半桶被血染红的纸巾。
“……”仟仟尛哾
黎落找出一管外伤药,见周晏清还在盯着自己看,她催促道:“脱啊。”
周晏清眼神慢慢变得戒备,他伸手去拿药她手上的棉签和药:“我自己来。”
黎落胳膊一缩:“这么见外做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快点,处理完伤口把手机还我,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然他们会担心。”
周晏清:“……”
在黎落再三催促下,他脱了卫衣,在看到他胸口,背上,胳膊密密麻麻交叠着的新旧伤痕时,黎落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眼眶还是微微一热。
“转过去,我先给你处理背上的伤。”
周晏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背对她,由着她给自己处理伤口。
伤口应该是用同一种利器割出来的,深浅几乎如出一辙,可见他割伤自己的手法有多熟练,再加上这密密麻麻的数量,黎落由此推测他的病史至少有十年,甚至更久。
虽然知道周晏清在各个大大小小的世界经历过她难以想象的磨难,但亲眼看着他受这样的罪,黎落还是难免生出一点小情绪。
周晏清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善良大度,为什么这样的苦难会落到他头上。
命运不公。
黎落心里嘀咕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这时背对着她的周晏清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宋宋。”黎落闷声说,背上的伤处理完了,她拍了拍周晏清的胳膊,“转过来。”
周晏清很听话地转过身来直面她,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再次低下头,又问:“你多大了?”
“25岁。”
“这么小啊……”他小声说。
黎落没听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