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敢,更不配拥有希望,就算片刻拥有,也会被残酷的打掉。
在这方面我有充足的经验和教训。
而人潮人海中,土狗还在往前走,无视人类,正如人类无视它,反正它又没有咬人,就算咬了人,反正又没有咬着自己。
在这方面,人类和动物们,更是有充足的经验和教训。
“轰,轰轰!”
礼炮声又来了,还有热热闹闹的音乐,好像是“大花轿”,很老的歌了。
但是现在听来还是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大约这就是缺什么补什么吧,尤其又刚受了一个新娘子的刺激。
然后我才透过簇拥的人群,看到了特大超市门口七夕大促的招牌。
招牌下还有一个荧幕,正在讲一则奇谈,消失的新娘,同时还有一个倒霉蛋被绑在床上,看着就很解气……
好嘛,闹这么大动静,原来不是结婚大喜,而是超市促销。
瞧那些老头老太太,一个个大包袱小口袋的,排得队伍那叫一个慌而不乱。
气味也曲曲折折的来了,掺杂着汽车尾气的香喷喷馅饼味道,瞬间让我惊醒,并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超市玻璃窗里最显眼的那个特大馅饼,还有更显眼的特价牌,一人一份一元一份。
这……这就完全没天理了,好比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一样,一下子把我的馋虫全勾出了!
可是还没等我给出反应呢,就听到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一声巨响。
好家伙,我头一回听见,人的肚子居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接着就是淋漓尽致的饥饿感了,那种莫名的心慌,以及来自胃部空荡荡的抽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饿的前胸贴后背,什么叫做汗出如浆,差点让我就此死过去。
好……好爽啊!
我呻吟着,像一条老狗一样抽着鼻子,感觉自己像开水里的面条一样软。
但我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忍住浑身的痉挛,在勾人的香甜味中蹒跚着与老头老太太挤到一起,丝毫没有要脸的觉悟。
毕竟要脸就是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我都和垃圾混迹了,受了这么大的折磨,都差点死过去,脸面什么的根本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而且特价牌都写明白了,一人一份,那里面肯定有我的一份,凭什么不要?我不是人吗?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疑惑,这是多久没吃饭了,一天?两天?怎么现在才有反应?又是一发挂墙的锅吗?
眼看着我佝偻着身子,拿出天下无敌的做派,土狗的笑容愈发浓郁,我只能装作看不见,哼哼,要是我弄了来你也装作看不见,还能笑的出来,我才竖大拇哥呢。
突然,我恍惚了一下,好像听到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喘息,香甜味的馅饼却荡然无存了。
“嗯?怎么……”
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只瘦弱的老鼠突然从下水道的缝隙里跳出来,在几双圆口布鞋间迅速跑了几步,又猛然停住,回过头头看我,黑豆样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尽管是在太阳底下,我却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只老鼠不可能有这种眼神,它更不可能违反生物规则,大白天就敢明目张胆的过街。
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吗?
也许吧。不过我作为一个人还没有活明白呢,根本没有闲工夫去操心一只老鼠的死活。
我却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几秒钟后,有女人尖叫起来,“哇,耗子啊!”
像是进攻的号角吹响,更多的人吱哇怪叫着跳起来,宛若被狼撵起来的羊群一样四散奔逃。
而在他们脚下,无数肮脏的阴沟老鼠,像黑褐色的潮水一样,发出巨大的轰隆声,裹挟着腥臭味从每一个下水道的涌出来,占据了街道所有的空间。
就连撒欢奔驰的车也歪歪斜斜的刹住,主人逃命,它们则像无尽汪洋中的扁舟,显得可怜而又无助。
所有人都吓坏了,卖力的表现自己的敬畏之心,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拿捏做派。
而这个,自然又是生物多样性的一部分了。面对脆弱老鼠连成的密集鼠潮,哪怕高贵强大如人类,也没有一合之众,更不用说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对阴沟老鼠天生的毛骨悚然感了。
只有土狗老神在在的蹲着,身边一米之内一只老鼠也没有。
这当然不正常,但是我也害怕的团团转,根本没有闲工夫管它。
好在饥饿赋予了我惊人的“天赋”,我没有胡乱奔逃或者躲起来,而是目标明确的逆着人群,挤进了特大超市里。
当我看到锃亮的木地板上摆放着更加锃亮的各色商品时,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儿暂时还没有老鼠,同时员工和顾客也逃了个干净。
哈哈,就没有比这个更理想的状态了。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笔直的走向最前面的特价馅饼橱窗。
这时我忽然感觉裤腿拌了一下,我不假思索抬脚就踢,因为护食不只是动物的本性,也是人类的天性。
“咣,啊……”
像是踢到了铁板,我顿时抱脚惨叫,眼泪鼻涕一起流。
不过饥饿的天赋不是白给的,我瞬间止住无用的泪水,同时看清了拦我的正是那只土狗。
“又是你,干什么拦我?”我忍痛瞪着土狗。
不知道为什么,和它在一起,我的嘴皮子忽然变得特别利索,好像开了光似的。
土狗摇晃着脑袋,又露出了熟悉的揶揄表情,气的我又想踢它,好在理智尚存,知道踢不动,体力又跟不上,只能气哼哼的一甩手,对着它训斥起来, “哎呀,你闹什么闹?不知道好狗不挡道的大实话吗?真是的!能容忍你和你同路就是给你大面子了,还在这儿添什么乱,没看我饿得慌吗?明告诉你啊,我这人越饿得慌,越脾气大!”
土狗非常人性化的愣住了,明显没有想到食物的诱惑这么大,居然让我这个混迹垃圾的猥琐家伙有了小脾气,还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变化不如瞬间变化。
但是该安排的还得安排,没办法,谁叫它摊上了呢!
“呜!”
土狗沉了沉气,猛然呲出雪白的狗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很有共鸣感的那种。我却惊异的抽了抽鼻子,“哇,你能出声呀,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哑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