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这次我听真了,像是拔出瓶口的木塞,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的鸟儿,那种恣意的舒爽,差点让我抽紧鼻子不能呼吸了。
然后我就看到灰败的天空里,突然扭出一丝朦胧的亮色,像一只将醒未醒的眼睛。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更多的眼睛被点亮,整个东方,被渲染出一片灰蒙蒙的白色,像高超画家极淡的留白。
随即,几乎是在眨眼间,朦胧的白里显出立体的层次感,一直静止不动的黑色云朵在淡白色的鼓励下,涌动着、旋转着,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宛若有了生命般,颜色由黑成灰、转淡、变白,有了金彩的前兆。
下一瞬,在我惊愕的眼神下,一轮红彤彤的朝阳猛然跃起,染红半边天。
几乎在同时,一道最耀眼的光芒,毫无征兆的迸发而出,宛若实质一般径直照射下来,像要把我吞没了一般,却又在接触我的刹那轰然爆散,像是超大型焰火的爆炸,演绎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壮阔,瑰丽,希冀,新生,敬畏,神秘……
无数描摹的词语从我的脑海里泛上来,又一一沉寂,慢慢沉没下去。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到日出,找到了那束最耀眼的光芒,内心充满了希望,我却仍然体会到了一种最深切的悲哀。
是的,日出,日落,璀璨会来,璀璨也终将消隐,日复一日,一切皆有预兆,更悲观的说法是,一切皆是注定的,没法更改,就像程序那样。
这更让我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人生在世,高大上只存在于想象中,每一个人,包括每一个动物和植物,都是自私的存在,都在为自己着想,都不想承担责任,这才是真正的优胜劣汰!
就算有真心对自己的人,也不会百分百,会打一个折扣。
“噫——”
我猛地打了一个寒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红日初升的这一刻有这么灰暗的想法,不过这种念头,倒是很适合我现在的心境。
因为梦醒了,现实也破碎了,所有想象中的存在,以及所有真实的存在,都远远的离开了我,包括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墨小水。
好啊,都走了,走的好,还是我一个人来的轻松自在,不用费尽心机的算计和提防,想摆烂就摆烂,想放纵就放纵,发泄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呼——”
我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像闻着味的老狗,习惯性的走向墙角的垃圾桶。
那儿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走过去,堪堪攥住垃圾桶的把手,那熟悉的冰冷触感,就让我心中一颤,并在浓郁的垃圾味中猛然醒过来——
不对!自己不是被开了吗?不再是垃圾工,而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流浪汉!
我苦笑起来,连这一点最卑微的生存,最后的倔强,竟然也没有保留住,真是可笑啊!
是的,我很清楚的知道,发生的就是发生的,并不是梦,尽管支离破碎,却是真实有效的,不管是表里世界,还是觉醒者初醒者,都是不容置疑的真相,就像我的倒霉一样,是这方天地的一部分,用墨小水的话说,这就是更深层的规则。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打破了我刻意营造的氛围,“来人啊,快来人,就是这小子,逮住他!我就知道是他,被我开了心怀怨恨,就用垃圾搞破坏,又把超市弄塌了,他还杀了人,我亲眼所见!”
我抬起头,愣愣的盯着前面台子上跳脚的小管事,“不是,你个老东西,至于这……”
“哇,他还要杀人灭口!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小管事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先是连滚带爬的翻下台子,接着一边跳一边叫,一边叫一边跑,好像后面有一头恶犬在追杀他似的。
而在他不遗余力的折腾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小区保安猛冲过来,一把擒住我的臂膀。
我没有丝毫反抗的念头,只是痴痴呆呆的看着他们的白色服装,“嘻嘻,白色的,又是白色的,就没完了是吧……呃,不对,你们不是人,你们是邪魔鬼祟……还是不对,我没感应到你们的负面情绪……不不,你们有负面情绪,你们有很多负面情绪,你们就是人,你们也是魑魅魍魉邪魔鬼祟,哈哈,你们是邪魔鬼祟!”
在我入魔般的念叨声中,保安们一个个双脚腾空,像大蚂蚱一样蹦哒,像鸟儿一样滑翔,又在惨叫声中纷纷挂墙。
更多的尖叫响起,整个小区全乱掉了,有人拼命往外跑,有人拼命往里挤,空出了我面前老大的一块空地。
我一眼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小管事,那张老脸没有一点血色,念叨着,“这下好了,这下可太好了,惹了一个超级马蜂窝!”
还超级马蜂窝?形容的不错嘛!
我咧嘴一笑,这样我就更不能忘了你这个老东西了,“喂,等等我啊,你不是……嗯,你不是要逮住我吗?我来了啊!”
我抽了抽鼻子,目标明确的迈步,颇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意思。
“啊,救命,救命,他又要杀人灭口——”
小管事愈发卖力的鼓噪,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因为我轻轻的捏住了他的后脖颈。
我仔细的看着他憋的通红的老脸,“嘻嘻,叫啊,怎么不叫了?刚才我听着中气挺足的啊。”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啪啪”两声,低头一看,发现衣襟上钉着两个小巧的注射器,宛若马蜂的尾针一样。
这是……搞那样?
我疑惑的抬起手,刚要把它们捏下来,就发觉乱糟糟的小区突然一片死寂,接着一个劣质小喇叭传来了沙哑的声音,“请不要激动,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在这儿,一切都好商量。”
一阵刺痛袭来,我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软下去。
又要漏下去吗?可是我没有感应啊。
不对,不是漏,是晕过去了,还是那种非常干脆的晕。
而且我看到很清楚,还是一发挂墙的网眼老地方。
所以一切,都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