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凝委婉开口,“这是谢家内部矛盾,月凝一个外人不好参与。”
谢拾没想到李月凝会拒绝,先前她不是挺乐意跟他分析的吗?
“是谢拾自己想听不代表谢家。”何况现在在谢家他还说不上话。
这是谢拾给自己递梯子,李月凝想了一会儿,谢家二房这么多年在金陵勤勤恳恳,可日子过的并没有外人以为的好,收益的绝大部分都上贡给了邺城谢氏主家。
谢老爷子总想着只要做的多主家总会看在眼里,届时会提拔他的儿孙,可他却低估了人心,上辈子的结局说不定会延续,谢氏主家最终还是会放弃他们。
原因也很简单,谢林已经老了,却没有能接替他继续为主家献宝的人,长子谢安常年跟在谢林身边却未传到谢林经商天赋的十之一二,这从谢林去世,一家人去了西北后就体现出来了。
想到原身记忆里饮恨不甘而亡的老头儿,李月凝也明白了古代嫡庶之间的差距,大家氏族,庶出就是嫡系的奴仆,想要翻身实属艰难。
可眼下也是个机会,对别家李月凝不知道,但对现在的谢家是绝无仅有的天赐良机。
李月凝,“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此乃合家兴盛之法。若我是谢家当家人,我会主动提出分宗。”
“可少了主家支持不亚于多一个敌人。”谢拾如何没想过脱离谢家,一旦脱离只家族打压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月凝不疾不徐道:“背靠主家固然省了许多麻烦但也诸多束缚,有功没赏有过必罚,这一点郎君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谢拾尴尬的捻了捻手指,他本就是庶出,小时候为了让父亲爷爷看的到他做了不少蠢事,就如李月凝所说,做对了是应该的,一旦行差踏错就是罪人。
“娘子的话总是一语中的。”谢拾腹诽:就是挺伤人自尊的。
李月凝抿嘴,直白点儿不好吗?
难道他们说话喜欢让人猜?
也不是不行,就是挺费神的!
“郎君听过壁虎断尾求生吗?”
谢拾点头,随即出声:“壁虎也称守宫,据说守宫在受到天敌威胁时自断尾巴吸引敌人后惨烈逃生,待到脱离险境不久会生出新的尾巴,行动自如。”
谢拾像个被老师抽问的学生,答的流畅。
李月凝嗯一声,“绝境求生,这种看似惨烈牺牲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生机。
束缚有时是为了自正己身,有时就是困境,当进退都找不到出路的时候试着跳出圈子往回看呢?”
谢拾眼眸发亮,急急出声,“娘子的意思是谢家现今就如同这守宫,分宗就是这天敌?西北有可能是这守宫逃生后养出尾巴的福地?”
李月凝:我不是我没有。
“谢家的困境不仅来自分宗还有谢氏主家,甚至可以说分宗能解决谢氏宗族对谢家二房的掌控。”
谢拾一颗心怦怦直跳,舌头都有些捋不直,“娘子何意?”
李月凝耐心解释道:“若要做到断尾求生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
谢家二房盘踞金陵城已久,人脉资源土地商铺等等都在这里,莫说当家人舍不得放手,过惯了好日子的叔伯兄弟谁愿意放弃荣华富贵从头再来?”
谢拾脸色肃然,他记得小时候主家每年只要5成利,后来爷爷生意越来越好主家索要的钱财就更多。
除此以外每年主家不少郎君娘子以探亲的名义走动,走时又带走不少财物,谢家如今也只是维持表面风光罢了。
除了搬不动的田产商铺谢家二房也没什么不能舍弃,若真能有另一个金陵城,相信再过10年再起一个谢家也不是不可。
想到此谢拾都有种自立门户的想法,若爷爷真的不同意,他就自请脱离家族去西北闯一闯,他孑然一身跟老大老四老五是读书人不一样。
山高路远,没了谢家门楣的支撑,虽然艰难但也少了使绊子的人。
就在谢拾心潮澎湃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月凝继续道:“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拾洗耳恭听。”
“现在有八成的概率是舍弃金陵城谢家二房,但也有两成不是。”李月凝知道这事百分百是,但不能把话说满,“要做两手准备,一是做迁徙的准备,一应准备齐全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被动入局。
二是戒备其他人家借机敛取钱财,若有谢氏其他族人替了你们,作为钱袋子的谢家二房免不了出出血。”
这话说白了就是金陵城谢家若迁徙土地田产商铺这些死物就要从他们手里换一个主人;若是侥幸留下还要花费大量钱财恭恭敬敬的送给需要迁徙的族人,毕竟人家牺牲自己保全了他们一家。
谢拾没有想到这么深,深呼出一口气,颓然道:“娘子思虑深远,拾惭愧。”
李月凝摇头,“不是没想到,只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罢了。”还有她得益原身的视角。
谢拾觉得李月凝直白起来不留余地,犹如利剑直刺入心;可宽慰起人来又让人如鱼得水,舒心喜悦,真真是个妙人!
“西北辽源广阔,战事频起,虽然暂退敌军难保经年后不会卷土重来。
娘子以为,若谢家真去了西北可有活路?”
谢拾的担忧不无道理,大晋建朝不过200年,到耀帝登基才让百姓安稳下来,看似海晏河清也只是在江南平原地区出现。
“不能保证,引起战争的因素有很多,有时候因为一口井,一块肥沃的土地,一道边境线,甚至连早晚吃饭时辰不同都有可能引发战争。
但是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就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因噎废食不可取。
大将军退敌草原数百里,双方损失惨重都需要休养生息,短期不会再起兵戈。
人人都道西北荒僻,那也是因为连年战争致使百姓逃的逃死的死,传的吓人而已。
其实去过的人都知道那里土地肥沃,气候四季分明适宜庄稼生长,连喂牛马的牧草都比其他地方肥沃,说是另一个江南也不为过。”
这些都是前朝大司农田光撰写的记载,距今不过百年,且西北未曾出过重大天灾,应属实。
说到这儿,李月凝不禁又多想,连她都知道西北境况,没道理耳目遍布天下的耀帝不知道?
久居西北回朝的司将军呢?
寒王上辈子是真残还是假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