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闻着丝丝缕缕飘来的饭香,脑子逐渐清醒,
郎君身边能伺候的人不多,他和青衣不在,白衣和紫衣怎么也没有跟在郎君身边?
自己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是郎君甚少这么生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主母不开心,郎君怕自己担责,连累他了?
一时,绯衣的思绪发散的有些远。
门口有些骚动,绯衣扭头,江让慈穿着整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了个髻。
此刻正站在南星和羽涅面前练习微笑,许是许久没有笑过,脸上像是被米汤浇过,僵硬的连眼角的皱纹都没扯出几根。
绯衣看的眼睛直跳,没忍住开口道:“江神医,您要是笑不出来,还是别笑了吧,别再吓着我家主母。”
“嗯?”江让慈朝声音来源看去,见绯衣跪的板正,“你刚刚说主母?谁是主母?”
“哦,还要恭喜江神医,您有女婿了,
我们也算同喜,我有主母了。”绯衣咧嘴笑,那样子就差和江让慈互道一声亲家了。
江让慈脸一黑,也不笑了,抬步朝院内走去,路过绯衣,哼一声,“挡道了,跪一边去。”
绯衣往后挪了挪,啧啧出声,还真是父女呢。
当初绯衣掉下神医谷,刚好落在香榭的水潭里,被南星打捞上岸,
养伤期间,无意间看到梦清芷的画像,便说他认识画中人。
本也是想套个近乎,没想到扯出李娘子的又一层身世。
至于绯衣为什么确定李月凝是梦清芷的女儿,
盖因画中人同李月凝一模一样,除了气质上有细微差别,
还真分不出谁是谁,据南星说画中人是江神医的妻子。
看着江让慈的背影,绯衣感慨,自家郎君的好日子要来了,成了神医谷的女婿,看谢家谁敢再轻视他。
屋内众人,已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李月凝放下碗筷,用茶漱了漱口,再拿帕子擦了擦。
刚抬头就同进屋的江让慈来了个对眼。
时间就像定格,李月凝浑身的血液都在加快往心脏处流动,澎湃的心跳因为门口那个白发白衣的男人而鼓动。
若在这一刻以前,有人告诉她,
亲人之间血脉相连,有的人见一眼就知道自己同他有关,
李月凝定会嗤之以鼻,可现在,李月凝清晰的明白,
先前那些对梦清芷的维护,对木棉的敌意,
还有对江让慈的挑剔都源自,血脉的牵连。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江让慈的眼睛有些胀,有些酸,绝不是一夜无眠的原因。
卫武臣众人见此都起身离开,谢拾看看李月凝,没有挪,他想此刻他留下才是对的。
江让慈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目光看向谢拾,从他的角度看,大概能猜到二人桌子下的手是交握的。
江让慈打量了一瞬,朝谢拾道:“你....能出去吗?我有些话.....”
李月凝不喜欢他像看货物的眼神看谢拾,闻言冷声打断,“他不出去,江神医,有什么话就当着我们的面一起说吧。”
李月凝一句江神医,让江让慈脚步虚虚后退了一步,肩膀往下垮了一些,本来挺阔的脊背,有些弯,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李月凝咬了咬舌尖,“晚辈到此寻医,听说神医外出,本以为就此错过,没想到神医在谷中啊。”
李月凝故意道,慕名来寻医,谷主谎称外出,如今不过一夜便出现,显然是在说假话。
江让慈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也隐约知道她气的是什么。
江让慈轻言轻语道:“可否随我去个地方?”语气有些恳求之意。
李月凝刚要拒绝,手被谢拾捏了捏,你不是要知道梦清芷的事吗?
眼前是最了解内情的人。
李月凝,“江神医相邀,晚辈却之不恭了。”
说罢拉着谢拾起身,俩人并肩而立,同江让慈泾渭分明。
江让慈苦笑,叹口气,转身在前面引路。
门外的南风和羽涅这才看清李月凝,两人都很激动,可看李月凝冷情的模样,心里为郎君捏了把汗,默默跟在后面,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羽涅:娘子同夫人简直一个模子刻的,看她的样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来找郎君麻烦的?
南风:可当初那件事,咱们郎君也是受害者,不能只怪郎君一人。
羽涅:要我说,最该责怪的是老谷主。
南风:郎君太苦了
羽涅:娘子若不原谅郎君怎么办?
南风:只求夫人在天有灵保佑郎君了。
羽涅:呸,你怎么不盼点儿好。
香榭居
廊房依水而建,四周种满了杏树,有的已经挂果,还有些花瓣还未落干净,飘飘扬扬在空中打转,缓缓落在水面上,溅起浅浅一层涟漪。
江让慈道:“清芷最喜欢杏花,也爱喝杏花酒,我便让人建了这处水榭,
好让她春日有杏花看,6月有杏子吃,9月有杏花酒喝,
她曾说,若日后生了女娘,就用杏花酒代替女儿红,
等她出嫁的时候用。”
说完看着李月凝,想看她的反应。
李月凝错开视线,左右环视打量,心情复杂,
能为梦清芷做到这些,应该不是个负心人才是啊,可惜了,时间终究让一个男人没有守住本心。
“这里很美,可惜物是人非。”李月凝毫不留情道。
江让慈心被扎了一刀,很疼,可不及这些年日日被往事思念折磨,心早已千疮百孔。
带着两人进了屋,四周的墙上挂满了李月凝,不,是梦清芷的画像,或笑,或嗔怒,或坐,或卧,逼真的像眼前有个人正在做这些动作。
李月凝看到这些,不知为何梦中那片迷雾中的女子,面容与眼前画中人渐渐重合,朝她招手道:月凝,别去.....
谢拾,“月凝,你怎么了?”
李月凝回神,谢拾和江让慈关切的看着她。
李月凝摇摇头,“我没事。”
“她是什么人?”没头没脑的话,江让慈听懂了。
江让慈闭了闭眼,缓缓道:“北莽圣女,乌图兰芷。”一字一句,说的轻缓,仿佛有风一吹,便散了。
“她接近你是有目的?”李月凝问。
江让慈看向李月凝,后者眼神清澈,言语之中察觉不出任何情绪。
“是,可是她是我妻子,我爱她。”江让慈才过而立不过几年。
早已是满头白发,这一场情事,终究有人断肠伤怀。
李月凝问:“那她呢?”
“影入春潭底,香凝月榭前,清芷她,大抵也是怀念这里的吧。”江让慈看着其中梦清芷的一幅画,手轻抚,嘴角缓缓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