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你说的也有道理。”
弦歌以为李月凝听进去时,只听李月凝接着道:“两姓联姻,说到底是为了子女的未来考虑。
你说的那些世家,大多处于中下游水平,他们可能会把两姓联姻当作一种获取利益和地位的手段。
像名剑门这样的百年世家来说,他们已经拥有了名利、权力和财富,
名利权财对他们而言,已是身外之物,真正珍贵的反而是真挚的感情。”
弦歌还想再说什么,李月凝摆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们在这里说再多,也不过是瞎操心,
到最后还得看潇潇对老五的态度,如果她不喜欢老五,那这一切都白搭。
郎君虽然看出老五对潇潇有情,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说不定这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已。”
李月凝成功地将话题从老五身上转移开,弦歌便开始向李月凝讲述自己这些日子看到五郎君和涂女侠在一起时的一些趣事。
这些事情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例如五郎君带涂女侠去喝花酒,遇到熟人被调侃,反被涂女侠喝的趴到桌子底下。
五郎君在金陵街上解救卖花女被混混调戏,反被混混打的四处逃窜,涂女侠出手教训了混混,让五郎君做善事时还是要学会先保护自己。
涂女侠喜欢听戏,五郎君便让茶馆说书的天天不重样的讲,只是为了让涂女侠开心。
见李月凝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轻笑出声,弦歌继续绘声绘色的讲,“五郎君一开始还想跟着涂女侠学武,就在这小院儿扎了一下午马步,最后是被书童背回去的,臊的五郎君第二日大半晌都没露面呢。”
“这老五不行啊,这点儿苦都受不住,还想找个厉害媳妇,哈哈哈,那后来呢?”
弦歌捂嘴轻笑道:“后来啊, 涂女侠看五郎君确实不是习武那块料,涂女侠就别让他折腾自己了,
五郎君说是你说要好好招待涂女侠,不能扫了客人的兴致,你猜涂女侠怎么着?”
“怎么着?”
“涂女侠说在家的时候天天练武,出来了就想见点儿不一样的,五郎君这才带着涂女侠整个金陵城闲逛。”
想到谢逸那不着调的样子,没想到他是这么和潇潇拉近距离的,李月凝,“老五挺会讨女娘欢心,这点比你们郎君强。”
弦歌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心里在想:郎君那只要在夫人身边,就不错眼的盯着,从早上起来亲自梳妆画眉,到亲自烹制膳食,亲自选料子给夫人缝制衣裳,
就连洗澡水都是亲自试了水温的,那一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样子,哪家的郎君能做到这些,看的她日后都看不上别人了,弦歌叹气。
“怎么了?”李月凝抽空抬头看一眼弦歌。
弦歌调整好心里,这才道:“这马上要离开了,还有些舍不得。”
李月凝知道她是罪臣之后,其他却不甚了解,“你家以前就是金陵的吗?”
弦歌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家里院子很大,嗯,有好几个谢府这么大,姐姐们和我自小就没出过家门,
第一次出家门就是被抄家流放,姐姐们直接被充了军妓,我年岁小,被充入教坊司,后来辗转流落到春归楼,
春归楼换了几任主子,最后遇到郎君,他实在不适合经商,若是换成其他的人,
以楼里花娘的姿色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
郎君太过体贴楼里的花娘,对他们很是宽容,
也是郎君心善,体恤楼里的花娘太不容易。”
怕李月凝误会,弦歌又加了一句郎君是因为心善可怜他们才这样做。
李月凝不难听出弦歌话里的哀伤和无奈,“按理说你在教坊司,再不济也只会到各府上做个歌姬,怎么会流落到青楼?”
大晋有明文规定,教坊司的女娘是不能沦落为妓女的。
弦歌凄然一笑:“这都是命啊!在教坊司时我年岁小不懂的收敛,又因为容貌姣好,
在一次给贵人表演时被看中,却惹了那贵人的未婚妻不快,那贵人的未婚妻在朝中颇为贵重。
再后来我就从教坊司来到了这里。”
李月凝叹了口气,安慰道:“既然已经如此,日后就好好过吧。
我让封伯伯给你们每人都看诊了,药有按时吃吗?”
弦歌感激地点点头,“谢谢夫人,封大夫把我们的药制成了药丸,每日早晚各服用一丸,
一年后再给我们复诊。”
顿了顿,弦歌忐忑的问:“夫人,您说我还能像正常女娘一样生儿育女吗?”
李月凝翻账册的手一顿,她已经从封伯伯那里知道,弦歌的情况更糟糕,
弦歌还是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担心自己能不能生育?
对李月凝来讲,孩子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她这么做并不全是让她们能生育,更多的是担心那避子汤有碍她们的寿数,若有幸能有孩子更好,也能让她们自己日后有个保障。
李月凝放下手里的账册,站起身来,走到弦歌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弦歌,有些事一半是天意,一半是人为,天意我们改变不了,但我们可以努力去做人为的那部分。”
弦歌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不知道李月凝所说的“人为”具体是什么意思。
她轻声问道:“那夫人,我该怎么做呢?”
李月凝拉着弦歌坐下,耐心地解释道:“弦歌,女娘的价值里并不是只有生孩子才能体现,
我们一生中有许多事可以做,有没有孩子,我们都可以过得很幸福。”
弦歌低下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看着李月凝,坚定地说道:“夫人说得对,比起还在春归楼,每日面对不同的男人,如今已经算得上幸福了。
若我这辈子无儿女缘,那日后夫人的孩子就像是我的孩子,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和夫人一起面对。”
弦歌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李月凝看到她眼底有着泪花,不能生育的女娘在大晋是备受冷眼,是会遭受很多冷眼相待,甚至可能被夫家休弃,这一点,从谢方家的就能看得出来。
李月凝把旁边的账册拿过来,递给弦歌,“弦歌,你放心,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弦歌点头接过来,“我知晓了。”
这一刻两人更像是朋友而非主仆。
“把这个交给白衣,让他按这上面安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