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生听到李德忠说的这句话内心一惊,他将目光集中在李德忠那张阴沉抑郁的脸上,看到李德忠那平静当中带着些无所谓的表情,心里想到这人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德忠淡淡一笑,说:“我有必要拿这话找事儿吗?这时候,我没必要隐藏什么了,当然,我说的这些也牵涉到我。”
这时候的审讯室极为安静,一时间好像突然消失了所有。李德忠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不过有些可惜,证据估计你们很难找到,因为时间太久了,关键证据早已经化为灰烬,而且还是我亲自让人烧成灰烬的。”
田晓生再次惊讶,他看了一眼身边认真记录着的孙浩,又将目光聚集在李德忠身上,说:“那你就说出来吧。”
李德忠:“说来话长,这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年,我大学刚毕业,也就是刚参加工作不久,遇到我们这边搞经济大开发,当时的上林镇被划定为经开区中心位置,然而拆迁遇到了很多问题。当时我父亲是阳东县副县长,他负责这些开发的项目,就把我安排进入经开办,我也被指派到一线搞拆迁工作,因为好出政绩。后来我们遇到了大麻烦,因为当时投入到拆迁补偿的资金不多,大部分资金放在商业圈的建设上,所以当时赔付给被拆迁方的补偿款就非常少,矛盾非常突出。就在那时,蒋文兵跟我商量成立了一支建筑公司,他整天跟着我,以此搞些项目,当然,这建造公司也有我的份额。那次拆迁遇到的是上林镇上林村的一户人家阻挠,这家人住在上林村最东头,我记得好像是因为拆迁款补偿的太少,被安排的居所距他家小孩上学又太远,这家人就不同意拆迁。我们经开办多次跟这家协商,但还是无果,对方一直要求提高拆迁款,要不就是给他们在县里一个好的地段安排一间住所。他们提出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这个口子不能开,当时有大量被拆迁的住户都看着呢,一旦开口,那后果我们是无法收拾的。后来为了赶工期,必须要动工,于是就进行了强拆。强拆前一天,蒋文兵找过我,说如果这家人再继续阻拦施工,到时候要不惜代价和后果,哪怕出人命也要拆掉那家。我当时也同意蒋文兵这样的建议,但心里还是害怕会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那天,蒋文兵带着他的施工队去强拆,我也在跟前,既然是强拆,肯定用上了暴力,中间遇到这家人的阻拦,蒋文兵他们将这家的一个老太太打伤,结果第二天这老太太就死了。动手的人是蒋文兵和他的施工队,我当时在场也并没有过多去制止他们的暴行,只是象征性的上前劝说几句就假装被蒋文兵的人恐吓住,这是我跟蒋文兵事先商量好的,是我们唱的双簧。当时医疗条件和网络都不发达,也不能证明老太太的死亡跟蒋文兵那伙人使用的暴力有直接联系,后来在当地村干部调解下,陪了那家些钱就完事儿了。但我知道那老太太就是死于蒋文兵他们之手,当时蒋文兵下手贼很,就他一直踢那老太太的腹部,我当时看到都有些触的慌,生怕现场会闹出人命。所以,那老太太的死绝对就是蒋文兵打死的。”
说到这里,李德忠端起他面前桌子上的纸杯,喝下几口杯子里的水接着说:“这只是开始,从这次以后,我的胆子就大了,这之后遇到了拆迁问题几乎全是靠暴力解决的,后来我甚至公然支持施工队对阻扰拆迁的住户使用暴力。一直到十五年前那次,这期间,蒋文兵的建筑公司不断发展,已经发展成一个规模较大的建筑集团公司。十五年前,蒋文兵为了垄断这里的砂石资源和建材市场,他用及其残忍的手段开始打压同行和从事这方面生意的人,对于这方面,我并没参与进来,只是听他说过,他曾经跟我说砂石厂的一个老板被他做掉了,还说建材市场的几个老板被他打跑了,我想这时候他手上应该也沾有人命。具体的一起命案是发生在十三年前的那个秋天,我记得是农历九月份,天气都已经有些凉了。那时东阳刚好升级为地级市,上林镇也升级成立了区,我也刚被提拔为上林的副区长。那时,上林以东已经开发建造完毕,主要开发到上林西边区域,但当时我负责的那片区域与一个常务副区长负责的另一个区域之间产生了矛盾,主要是因为我这边的主要开发商蒋文兵跟他那边的开发商利益分摊不均所致。当时有很多项目的利润非常高,双方都想拿到这些项目,然而双方都不让步,矛盾很快升级,最后双方都想吃掉对方的项目。当时那个常务副区长要压我一级,对方曹姓富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好像是沿海城市过来的,据说很有钱,在社会上也有一定势力,所以并不把我跟蒋文兵放在眼里。然而这到嘴的肥肉也不能就这样吐出来,于是我跟蒋文兵合计,最后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对方不让我们立足,那我们也不让他们立命。那天,蒋文兵带着两人带上长刀和火枪,在路上劫持了那富商和坐在富商车上的那位常务副区长,还有一位是富商的妻子。蒋文兵将三人从车上劫持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当场就将三人杀害了。他原本计划将三人的尸体用粉碎机打烂后埋在他的工地里面,但我想如果尸体不彻底消失,那总会留下关键的证据,于是我告诉蒋文兵说尸体是最为关键的证据,要完全销毁,掩埋不是处理尸体最好的方法。于是我就找人,让人把尸体放到煤窑里面烧了。”
田晓生听到李德忠说的这事情回想起来,当初自己刚调来市局时,就看到过市局挂着的几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起悬案,说是副区长和富商一家同时失踪,几年了都没有找到这几人的行踪,原来是被这样处理了。
田晓生:“你当初将这三人的尸体放在哪处窑洞焚烧的?”
李德忠:“就是关蒋文兵的那处窑洞。烧尸体的人也是那两个人。个子高的壮的叫虎子,矮的胖的叫桂生。不过你们也没必要去侦破这案子了,那尸体当时就被烧成了灰,十几年了,早就随风而散了,这个案子将会永远成为悬案,即便你我都清楚这其中的事实。这之后,再没有人跟我们作对,但我跟蒋文兵之间却发生了矛盾,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分摊不均。因为我家老三那时也搞了公司,我不能不照顾他。”
田晓生:“你是怎样让虎子和桂生为你卖命的?你就这么相信他?”
李德忠:“他们是我养的枪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他们的。十五年前,他们两个还都是刚成年的毛头小伙儿,两人是邻居,整天混迹社会不务正业。我认识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家被拆迁,那次,虎子的父母带着被拆迁的很多群众一起阻扰开发商施工,继而与施工方发生冲突,演变成群体性斗殴,虎子的父母被打伤住院。当时血气方刚的虎子当然气不过,于是就找来桂生,两人为了出气,单枪匹马来到施工方的工地上,在建造的高楼处将一名正在施工的工人从十二楼推下,那工人当场摔死,两人畏罪潜逃。这事情发生时我是经开区开发办主任,在调解这次矛盾时知道了这件事,当时我就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我找到虎子父母,说这件事我可以摆平,不用让虎子承担多大的刑事责任。他们就把潜逃的虎子叫回来。我让蒋文兵不要声张这件事,给侦办这件案子的派出所打了招呼。我让蒋文兵把现场做成了安全事故现场,派出所也出具的安全事故认定书。最后,蒋文兵给被摔死的死者家属一笔不少的钱,这事儿就这样息事宁人了。虎子一家人对我也是感激涕零,他们也不再带头闹事儿了。虎子这人也够意思,说他这条命是我给的,以后想要他干什么他决对会豁出命的。我看虎子这人是个狠人,而且好使唤,于是就想着养着他以备不时之需,我将虎子和桂生安排在那处窑厂,让他们管理,让他们不要无事生非。他们也比较合我意,这么多年没有搞出什么不好的事儿。这些年,我没有让他们替我干些杀人放火的坏事儿,直到我被蒋文兵逼的走投无路,想来个鱼死网破,于是才让虎子他们来为我办这些事情。”
田晓生:“你可真会收买人心。这么说,你早就预测到自己会走上绝路。”
李德忠:“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一开始我就不正,就在走一条不归路,所以我必须为自己铺好后路。虎子他们是我备的一条后路,当时就想到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让他们出来摆平。有些东西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一旦用到,随手拿来便是。”
田晓生:“你这未雨绸缪的可够长远的,不过却是不正当的。这么说吧,如果最后杀害你儿女的真正凶手真的不是蒋文兵,你又会怎么想?”
李德忠:“除了他没有别人,蒋文兵当时劫杀曹姓富商的手段就非常高明,我想杀害我儿女这手段这么高明一定出自他,蒋文兵身边有个高人,我忘记叫什么名字,当时就是这人给蒋文兵谋划出杀害那富商的方法。”
田晓生:“我是说如果。”
李德忠:“那就只有认栽了呗。事已至此,我没有其他选择。”接着李德忠又淡淡的说:“即便杀害我儿女的不是蒋文兵,我做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内疚,原本跟蒋文兵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其实我并不是十分的肯定蒋文兵就是杀害我儿女的凶手,我只是高度怀疑,但事已至此,我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和对未来毫无希望的心理我也会这么对蒋文兵的。我抓来蒋文兵本想逼问出他杀害我儿女的过程,但他拒不交代,或许真的不是他,我本来是要杀人灭口的,然后毁尸灭迹,一段时间我一样能逍遥法外,但没想到这么快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