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桑凤娥再往东侯府去,便没有带上桑陵了,不知道桑家和荀家的婚事最终是要定姐姐还是妹妹,桑陵也没有多去打听,仍旧是专心看书,不然就是运动记录身高体重。
那日高恒正从外头回来,还带回来一个男子,听说是从西北关家来的,算得上表哥的师兄,两个人在烟水居聊了小半日,后来那男子也没有留下,高恒相送至门口,往烟水居回来的半道,又落了含宁园一脚。
“怎么没和母亲一道出去,整日闷在屋子里无不无聊。”
桑陵从标尺前回头,还未开声,倒是让高恒无意识的愣了愣,实在三不五时见着表妹,也知道她在一点点的瘦下来,可怎么感觉今日就格外不同,再凝眉细细打量,才察觉出她今日换上了曲裾袍,腰身束紧了,一头乌黑丰润的长发半盘在脑后,发髻上别了两三朵杏花头饰。
这么瞧着,才觉得和其他人家的女儿无异了,甚至于这张面容,要生得更出彩——表妹的五官本来就是优于常人的,皮肤养好了之后,便是不施粉黛,也如正午阳光一般,光彩照人。
“姑姑是去了东侯府,估摸着还在商量那事罢,我也不好问。”院中的女儿家微微一笑,轻易间就已显出倾城之色。
“不过我待园子里也还好,表哥你快来看看,我又长高了些。”
她的手放在头顶,平移到标尺上,笑道,“是不是高了半寸?”
高恒就迈进了院子,在那方标尺前停住步子,其实也不大记得之前量着有多少,但也跟着点了点头,“是,高了。”
“你也来量量看,我看看你多高。”桑陵侧过头去瞧他,还是要仰着脖子才能瞧见他的脸,她自己都快一米七了,这么看来,高医生估计怎么也能有一米九了罢。
说着,就叫雅女去把杌凳搬了来,让高恒站在了标尺前,自己站在杌凳上去给他量身高。
视线顺着标尺一路往上,她一手掌灯,一手定在了高恒颅顶的位置。
“二、三。”瞧仔细了,才大声往雅女那儿嚷道,示意她记录下来,“是八尺三寸!”
又立即换算起来,“八点三乘以二十三点三,是一百九十、九十二点——”
她一边喃喃地念着,一边往下瞥了眼,高恒大约是以为她还在看标尺,便没有急着离开,意识到头顶有道视线,才昂着头瞄过来。
还是头一回,两个人凑这么近。她一眼望进了对面人褐色的瞳仁,表哥的肌肤很白,白得好似能透过院中灯光瞧清底下的血管,他的嘴唇是很健康的粉色,大约来时还在药房里活动了一会,高挺的鼻梁骨上还蹭了点点药灰。
她才又想起自己脸上还带着妆的——傍晚在和雅女试妆来着。
就算痘子好了,红印也褪去许多,可现在这肌肤还算不上细腻,若是有毛孔粗大的地方,盖的粉斑驳了,岂不是要给他全看见?
便下意识退了一步,浑然忘了自己正站在杌凳上的。
尽管高恒也僵了片刻,但反应回来也快,一只手揽在身前人的腰上,稳当地给扶住了。
雅女将才把桑陵教她的阿拉伯数字慢慢记上,抬头就见少主正抱着女公子,登时慌错,又急急地低下头去。
这姿势说尴尬其实也还不至于,毕竟是两兄妹,不过扶一下——她还没定亲呢,说不上男女大防,可要说不尴尬罢,偏生没一个人先开口说些什么,桑陵借力撑住高恒的手,才在杌凳上站稳了,就立即扯开嘴角打着哈哈,“八尺三寸,好高啊,果然很高,我就知道你很高。”
见她站稳当了,高恒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你长得很快。”
听语气,丝毫不似她方才那般——已是在心里翻腾了无数遍。
或许在表哥看来,这举动很是正常罢。桑陵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放平了嘴角,顿了顿才又是一笑,“要不是有表哥的药膳养着,说不定就不长了呢。”
先前的营养全用来横着生肉了,要减肥既怕不长身子,又怕还是长肉,要不是高恒为她定制了药膳,也不能长这么快。
就听高恒咳了一声,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你别玩太晚,早些歇息是正经。”
“好嘞。”
她在目光中见男子转身出了含宁园,才后知后觉地垂下了脑袋——方才那一下灯油也撒到了手上,目下腕上已是肿起来一大片。
彼时成媪正从前院回来,刚好将方才的场景收入眼底,心间一沉,便无声地退到了树后,预备着等少主先离开。不料见他步子一顿,倒是在院门口停了会,成媪的目光踱过去,见少主好似是长吁了口气,才再迈开步子。
一时就又联想起方才那一幕,兄妹二人的距离,确实过近了些——树后的人垂眉敛目,脑海中的一片神思泛开来。
小半晌过去,才决定往女家主的寝屋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