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十七,上午,西城质客街,这条街道上除了有西秦质子府,还有其他小国的质子府,质子们大都很少相互来往,平日里也是闭府独居,大多数的结果是客死异国他乡,故而质客街从来都笼罩着一层愁云和悲苦气息。
质子府中,一队队赵国军士,正忙着将那些刺客的尸首,搬上府外的牛车上,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这些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尸臭,这片坊区住户慌不迭地闭了大门,只捂住口鼻,隔着门缝看着质子府搬出来的那几十具尸体,既害怕又不解,尔后不禁摇摇头叹息数声。
尸首被拉往城外的乱葬岗子掩埋,喧嚣一时的街道重又归于昔日的宁静,里正指挥着百姓忙着洒水清扫街道,点上艾草除臭去秽,一时间质客街人声鼎沸,谈笑的、打闹的、闲话的,不一而足。
“檀相驾到,闲杂人等避让,让开让开,赶紧让开!”日上三竿之时,质客街东头来了一彪人马,前面开道的是两名执长竹竿的喝道伍佰,一边挥舞着竹竿驱赶街上的百姓和过往的行人,一边大声呵斥。
“妈的,二杆子过来了,快走,快走,晚了说不得会挨上几竹竿,快走!”街上的百姓和行人,立时四下里避让,一时间质客街鸡飞狗跳。
“檀相驾临,未曾远迎,檀相恕罪!”檀墨的车队尚未临近西秦质子府时,洛从风和陌刀带领质子府中一干人快步走下台阶,迎接上来,一边拱手行礼,一边说着客气话。
“无伤殿下此刻可安好?”檀墨缓缓掀开车帘,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板着脸对神情恭敬的洛从风和陌刀问道。
“谢檀相惦念,我家无伤殿下,此刻...此刻...恐怕要去...去了,檀相啊,你可要为我家无伤殿下做主啊,檀相......”洛从风见问,自然心领神会,当即一挤眼,硬生生挤出眼泪了,带着哭声,很是凄惨,哭声很高,加之洛从风故意卖惨,这哭声远远传入了这条街道上其他国的质子府中。
檀墨似乎不喜洛从风的哭声,不禁皱了一下眉头,随即伸手在鼻端扇了扇风,仿佛受不了那腐臭味。
“檀相,快掩上口鼻,这死狗子们的臭气,委实难挡!”檀墨缓缓钻出车来,在侍卫的搀扶下落到地上,洛从风鬼精得很,赶紧递上一块洁白的帛巾。
“叫唤个甚,死没死,到底还有气儿没?”檀墨用帛巾把口鼻掩上后,很是不耐烦地问道。
“唉,檀相啊,无伤殿下离死也就是多了一口气,从风担心,殿下能不能挺得过三五日,唉,殿下下,你好命苦哇,西秦...西秦国不在乎你,赵国...赵国不待见你,你说你二十年间就被行刺二十次,眼见赵王答应让你回归西秦,可还是没命回去啊,不知流年大帝会不会含怒发动国战啊,殿下你可不能死啊......”洛从风的惨哭声愈发的高了,眼泪鼻涕齐下,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只把个陌刀憋笑强忍得极为辛苦,到后面索性别过头去,对着院墙暗暗乐。
“大胆洛从风,你这是在威胁赵国吗,是流年大帝的意思还你洛从风的想法,说!”檀墨闻言,顿时面色猛地一沉,指着洛从风厉声呵斥道。
“说!”
“说!”
“说!”檀墨的随行护卫们也猛地齐喝,声音震耳欲聋,煞是惊人。
“从风该死,口不择言,檀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从风,体谅从风担忧无伤殿下安慰的心!”洛从风和檀墨一唱一和,很是合拍。
“哼,姑念你心系你家殿下的安危,便不与你这卑贱小人计较,前头带路,本相要亲自察看,如若与你说的有出入,哼,你西秦质子府一干人便等着砍头吧!”檀墨再次冷哼道。
“檀相您请!”洛从风赶紧侧身肃手,让檀墨先行。
“尔等在外候着!”见随行侍卫等要跟随,檀墨摆摆手阻止了。
秦无伤的房中,弥漫着浓烈的药草味道,房间里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破损的桌凳也未被撤换下去,处处透出一个凄惨状。
“呵呵呵呵呵呵,无伤殿下,你还装啊!”檀墨先装模做样地四下里大量一番,再看那榻上的秦无伤依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不禁笑出声来戏谑道。
“呃...檀相...辛苦檀相了,无伤无状,请檀相海涵!”听到檀墨的戏谑,秦无伤装不下去了,轻轻翻身坐起,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心里却是好一阵臭骂,你丫收了老子那么多宝贝和黄金,还来取笑老子,若依以往的脾气,老子就代表阎王审判你,早他妈把你狗贪官拉出去枪毙了。
“行啦,行啦,你这样装不行,得真的断气了才能脱身,否则你出不去邯城的!”檀墨脸上露出一道诡笑,随即压低声音道。
“啊,檀相,这如何使得!”洛从风闻言急了,慌忙说道。
“你敢!”陌刀当啷一声拔出长刀,厉声喝道。
“你俩急个毛线啊,滚一边儿去站着,仔细听丞相大人的妙计!”秦无伤双目一瞪,呵斥洛从风和陌刀道。
“丞相勿怪,这二人也是心急,恕罪恕罪!”随即秦无伤笑眯眯地对檀墨拱手道。
“心急护主,檀某为殿下高兴呀,他二人何罪之有!”檀墨一捋长须,哈哈一笑道。
“还不赶快谢谢檀相海一般宽阔的胸怀!”秦无伤瞪眼呵斥洛从风和陌刀道。
“多谢檀相宽宥!”陌刀和洛从风闻言,赶紧对檀墨拱手致歉。
“行啦,别婆婆妈妈的,咱说正事!”檀墨摆摆手含笑道。
“请檀相教无伤如何脱身!”秦无伤从榻上下来,对着檀墨抱拳一礼道。
“原本王上已然同意殿下归国,然太尉柳玄武却是横加阻拦,让事情生出了变故,是以此事有些棘手,故此......”檀墨捻了捻胡须,含笑住口不言。
“二舅,去把本王为檀相准备的一点儿心意拿过来!”你大爷的,老子的东西你拿顺手了是吧,早晚有一天吃了的得给老子吐出来,拿了的得给老子还回来,秦无伤的宝贝不是那么好敲诈的,秦无伤肚子里继续诅咒,面上却是笑得像朵烂菊花,挥手对洛从风吩咐道。
“诺!”洛从风应诺一声,随即离去,功夫不大便返回来,手中捧着一个小木匣子,递与檀墨。
“无伤殿下,这就不必了嘛,咱们素来暗中交好,朋友间这可有些见外......”檀墨含笑阻止,但推辞不受之意却一点儿都不强烈。
“一块破石头,打开瞧瞧,檀相不要嫌弃就好,留在身边砸核桃很方便的,我吃核桃就用它砸!”秦无伤哈哈大笑道。
“哎哟,九州玺!你他妈用来砸核桃啊?”木盒打开,顿时霞芒四射,檀墨面色猛地一变,身体唰地站立起来,口中也发出连连惊呼,双手剧烈颤抖不已,便是声音也带着颤音,爆出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