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彧城酒楼。
几位皇子应邀前来。
文武官员接踵而至,大多带着不屑一顾的姿态来敷衍宣落堇的邀请。
然而等着他们的人确是秦疏,与他们阿谀奉承,打马虎眼的人也是秦疏,从头到尾,宣落堇都未现身,只有陶儿遂儿伴随秦疏左右,多加一个怎么都甩不掉的花见。
宴席上,众官员都对秦疏的冷静自持,待人平和,说话顺耳给稍稍折服,真正记住了珈炎国还有个五皇子。
隔间,宣落堇与苏常记对坐饮茶,两人皆不言语,安静听着隔壁交谈声。
苏常记轻抿一口茶水,短暂走神,正眼瞧了一眼煮茶的姚浣溪,一丝错愕留存眸底。
宣落堇面带冷漠的浅笑,说:“大巫师应邀,不在正宴,却与下官在此品茶,可见大巫师知晓下官意图所在。”
苏常记沉着淡然的品着茶,“茶很特别,尚书大人有心。”
“有心的是煮茶之人,”宣落堇一口饮尽杯中茶,“下官只会喝茶。”
苏常记轻笑,“大人日理万机,喝茶?喝茶!”
宣落堇隔墙听着秦疏圆滑的交际,说:“两年前,珈炎突袭封城前,王上宫中遇刺,差一点就成了,可世事难料,疏儿横出,刺客无一活口,但疏儿却悄无声息销毁了大巫师不甚遗落的证据。”顿了须弥,宣落堇看向苏常记,眼底一抹寒意闪过,“反观大巫师,恩将仇报了些。”
苏常记淡然吹了吹茶末,“宫门外试探五殿下,实属听命行事,可五殿下会被反噬,是因身上佩戴有相抗力量的物件,也恰好有了回禀王上的理由,祸福相依,大人何必清算。”
宣落堇垂眸沉默须弥,说:“既如此,说说现在。”
“大巫师的话语权,朝堂影响力不亚于王上,甚至超越。”宣落堇拨弄着姚浣溪为她添满茶水的茶杯,“但一味的退让明哲保身,坚守所谓的忠君之道,何时才能真正为国为民,避免不必要的战乱。”
苏常记放下茶杯,正视宣落堇,“我苏氏一族世代忠君,从未有失。尚书大人慎言。五殿下自小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此次回来能行走人前,只能说明盛和医术精湛,珈炎比之不及。”
“我既然敢直接说出来,自是有证据留存,也不怕被灭口,更是因为大巫师迟迟择不出良君,错过了两年前的机会,珈炎能不乱则不乱,”宣落堇手指用力,杯中茶水顷刻倾泄,“覆水难收,珈炎已经没有脱离盛和的机会,是和是战,是永远臣服还是彻底归属,大巫师是有选择的,这也是疏儿‘用命’争取的一次机会。”
“用命?”苏常记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宣落堇,“五殿下他绝不可能,何况王上王后已经舍弃了他。”
宣落堇沉稳肃穆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珈炎无视他,而我却要他万众瞩目,一个王位而已,别人坐得,他亦坐得,只会更好!”
“五殿下不行!”苏常记否决。
宣落堇轻笑,“大巫师是怕我越权,掌控珈炎吧!大可不必。我志在盛和,无人能左右。”
“而且……”宣落堇突变脸色,沉声道:“他慕乘风和亲与我,孑然一身,连一纸婚书或生辰贴都不曾有,无名之人,其心可诛,但,我盛和不欲以战止战,视将士命如草芥,血染河山。慕乘风识时务,眼界宽阔,盛和给他机会便是给珈炎机会,就看珈炎上下可否珍惜!”
静默片刻,苏常记叹息:“朝中党派一分为五,真正为国为民之人皆被打压,早已变了本质,我的话只限于众人惧怕我族根基与我深不可测的巫术,不敢冒进而已,大人错信,我自感惭愧!”
“无妨!”宣落堇徒然笑道:“知惭愧者方知上进,走正途。大巫师觉悟果然非常人所及,珈炎之幸,盛和之幸,天下之幸呐!”
“……!!!”
苏常记刚执起茶杯的手微顿,滚烫的茶水溢出,烫到手指,他吃痛随即放下,若无其事的说:“尚书大人说笑,我只听君之命,遵君之事,至于慕氏谁人为君,君命不可违,偏安一隅罢了。”
“若君失德,罔顾将士性命,置黎民于水深火热……”姚浣溪直视苏常记,带着深深的探究,目光坚定,“也要忠君之事吗?”
此话一出,苏常记打量的再次看向姚浣溪,端庄大气是第一感觉,对视的瞬间,苏常记眼神有一刹那的惊愕,随即说道:“姑娘莫要独断,忠君是忠,并非佞。”
宣落堇侧目看一眼姚浣溪,示意稍安勿躁,看向苏常记,“大巫师此时所说,我可当了真,到时莫要忘了忠君之事!”
呃!
苏常记神色微顿,默默叹了口气。
短暂的沉默,苏常记客套几句便去了隔间正宴,他的出现在众臣看来,也算正常,毕竟宣落堇代表的是盛和,面子得过。
席间,苏常记在秦疏看向他时,手中一节竹哨展露。
时刻关注秦疏的慕靖延与慕尚奇亦是察觉。
苏常记一走,宣落堇与姚浣溪轻松自在许多,见宣落堇喝茶不再端着优雅姿态,姚浣溪笑了笑,“大人对茶和酒好似全无概念!”
“茶,解渴。酒,必要时全当水喝了,就是辣与不辣的区别!”宣落堇拿起一杯茶水,轻抿一口,“但喝过量了……难免乏味。”
“乏味……”姚浣溪看着宣落堇那不在乎,冷漠的态度,试问:“那人呢?”
人?宣落堇趣味的挑眉一笑,“秦疏吗?倒是个香饽饽!不过,他只能属于我,若我哪天真的乏味了,也该养在后院。”
“可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姚浣溪不明白宣落堇到底在想什么。
宣落堇轻笑道:“水不搅浑了,如何摸鱼。大巫师在挑选,我亦是。”
宣落堇説:“正事当先,姑娘莫要感情用事,品茶鉴酒当属慕靖延雅兴,大巫师与朝中众官员,你也全见过了,剩下的,姑娘自行斟酌。”
“我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姚浣溪闭眼呼出一口气,再睁眼看着宣落堇,“只是小弟弟的真心,大人当真看不到吗?”
宣落堇轻嗤,沉声道:“他是秦疏,大婚当日弃我而去的秦疏,谈真心?何其讽刺!”
感情之事,姚浣溪不太通透,只是觉得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不该存在利用与隔阂。
宴席结束,秦疏开心的来隔间找宣落堇,仅仅半个时辰未见,他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宣落堇,另外得到宣落堇的肯定。
不巧的是他正好听到他不敢轻易面对的事实,一阵心绞痛袭来,他站在门外,强颜欢笑的问身后陶儿遂儿,“我今日可有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