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虽然知道它一定会发生,在心里也会反复的预演很多很多遍,但是当事情来临时,该有的情绪一点都不能少。
张俊乙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都呆住了,一阵酥麻从尾椎直冲脑门。
“怎么了?”温慧迷糊着问道。
“奶奶走了。”
“啊?这么突然?”温慧立刻起身开始穿衣服。
睡在一边小床上的孩子也被拉了起来,套上了衣服。
半个小时后,五里村,张俊乙家门口,车子停好。
妈妈小声哭着迎了出来,伸手接过温慧怀里还在熟睡的孩子。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闻讯赶来的邻居和家族里的叔伯兄弟。
张俊乙直接往里走。
“扑通……”一声,跪倒在堂屋的门口。
屋里的小床上,一身寿衣的奶奶躺在上面。
“我前天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张俊乙跪在小床边上,握着还有余温的手,擦了擦眼泪问道。
“昨天一早说有点头晕,吃了你买的药,中午和晚上吃的饭也不少,睡觉之前还跟我说了很多话……卫生所的刘医生来看了,应该是脑血管破裂了,说也算是好事,没受什么罪,一般的脑瘤晚期至少得受大半年的罪。”
张俊乙听完,一阵嗓子发紧,亲人最后的时刻自己没有陪在身边,算是最大的遗憾。
天色渐渐亮起,张俊乙家门口升起了白幡,预示着家里有老人去世。
吊丧的人开始陆续到达,哭声不绝于耳。
村长三叔和杨会计也很快赶来帮忙,作为张俊乙父亲的把兄弟,他们肯定要冲在第一线的。
丧事小团队很快组建完成,开始安排各种流程。
因为没有孝子,张俊乙暂时充当着迎接前来吊丧的人们。
“小乙,现在安排人去报丧了,你那边有没有需要通知的人,你媳妇娘家那头呢?”杨会计凑过来问道。
张俊乙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这边的同事就算了,孩子姥姥姥爷那边我来打电话。”
他估计温慧已经打过电话了,包括陈晓那边。
过了中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在大总的指挥下各忙各的。
别克车停在了门口空地上,刘闯从车上下来,看着门口的白幡,揉了揉眼睛。
进门穿过院子来到屋里,认真的作揖跪地磕头,然后走到张俊乙身边一起跪着。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啊!”
“有个兄弟送媳妇回娘家路过,看到了你的车。”
张俊乙点了点头。
不多时,林峥、顾天佑和林朝阳联袂而至,鞠躬行礼。
不用问,肯定是刘闯告诉刘志刚了,县里估计都知道了。
村长一看,急忙把隔壁邻居家收拾了一下,招待张俊乙的同事们,这些都是领导。
张俊乙没空招待他们,只能委托刘闯负责接待。
花圈陆续送到,个人的、村里的、乡里的都有,从家门口一直排到了路上。
临近天黑,张俊乙才吃上第一口饭。
“小乙,出来一下。”杨会计向张俊乙招了招手。
院子里,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大姑父和大姑、小姑都在。
“怎么了?”
“天气热,你爷爷说准备明天就火化,丧事简办,省的影响不好。”杨会计说道。
“可以,这事听我爷爷的。”
“但是有个问题,你爸不在了,明天这摔火盆的人……你代替不了的,要么找个本家侄子,要么就算了。”
张俊乙知道“摔火盆”这个风俗很重要,全村的人都看着呢!还有人会捡碎片回家辟邪用,一般都是孝子的活。
“本来也无所谓的,新时代,新事新办,可是你奶奶娘家侄子,也就是你那些表叔不同意,这事僵住了。”杨会计也很为难。
大姑看了看被难为的张俊乙,心疼的说道:“实在不行我上,我是长女,我弟不在了,我去摔,我不怕别人说,我也不在乎那些什么说法。”
杨会计和几个本家叔伯相互看了看。
“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
“摔火盆的事情还是我来吧!”一个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陈劲松带着陈晓从院子外进来。
陈劲松说完,径直穿过院子来到堂屋门口,冲着里面认真的三鞠躬。
陈晓看了张俊乙一眼,也跟着陈劲松一起三鞠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省长啊!急忙凑了过去。
陈劲松鞠躬完毕,走到了屋里,来到小床前,单膝跪地,摸了摸老人的手。
张俊乙怕他失态,急忙走进去搀起陈劲松。
回到院子里,陈劲松看向爷爷说道:“叔,您和婶子对我有再生之恩,我在承进兄弟的墓前答应过他,要替他尽孝的,婶子生病的事您不该瞒着我,因为身份问题,披麻戴孝我做不到,摔个火盆的事我责无旁贷,您看呢?”
爷爷也犹豫了,他知道一些规定是不允许陈劲松这么做的。
“这……合适吗?”
“我就是您和婶子的养子,你要是不放心,我这就给上级打个报告审批一下。”
“不……不用,委屈你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省长要给老太太摔火盆,这是多大的荣耀!
张俊乙感激的看向陈劲松和陈晓,还有一旁的温慧。
摔盆的人定下来,所有都开始准备起来。
陈劲松盘腿坐在在小床边和张俊乙一起往火盆里加着火纸。
“婶子烙煎饼最香了,我那会回新京以后还在想念着,一口脆,再来一口香。”
陈劲松回忆着,也是伤感不已。
他待到了夜里九点多,才跟着陈晓回市里。
第二天一大早,灵车到了门口,一通仪式过后,胳膊扎着白布陈劲松把火盆摔在地上,老太太被抬上了灵车。
刘闯找了八辆车跟在后面,算是应该有的排场。
火化回来,张俊乙捧着骨灰进门,放在早就布置好的桌子上,跪地痛哭也是一种感情的宣泄。
小景舟被情绪感染,也放声大哭起来。
第一次见张俊乙如此伤心的温慧也忍不住抹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知道张俊乙从小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她能理解这种隔代亲,就像她的姥姥姥爷对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