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婉凝的一番分析,楚云舟也放心了许多。
想不到,这小姑娘小小年纪的,做事情竟然思虑得如此周全,比许多见惯了大世面的官员也不遑多让。
想来,定然是原来阿凝和云家老夫人,还有云家二房住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被二房的李氏等人所欺压。
而那个云老夫人又一直偏心二房的亲生儿子,所以阿凝她们一定遭受了不少的委屈,以至于才能像如今这般做事小心谨慎,思虑周全了。
越是这样想,楚云舟的心里就越是心疼。
若是他能早一点儿认识阿凝,是不是就不会让她受这些委屈了?
想到这里,楚云舟牵着云婉凝的手越发的用了些力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可是楚云舟不曾知道的是,云婉凝虽然身为大房长女,之前也确实是被李氏母女,甚至是柳姨娘母女欺负。
可他眼前的这个云婉凝却并不是当初的那个云婉凝,自然也就没有被人欺负,更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了。
如今的变化,说到底,无非就是她并不是真正的她……
……
紧接着,楚云舟又忽然想起一件事,然后看着云婉凝说道:
“阿凝有件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晓。”
“什么事?”
“你那个四妹妹云婉柔,近来时常往端王府跑。每次去,至少都要在端王府待两三个时辰。
她还以为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发现呢。
殊不知,我的人早就已经盯住她了。”
“嗯,”听到这话,云婉凝点了点头,“此事我知道,再说刚才云婉柔不是已经自己和李氏摊牌了么。
而且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她着急想要嫁进端王府,应该也是与此事有关。”
“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见楚云舟这样问,云婉凝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能委婉地提醒道:
“刚刚你也说了,云婉柔最近总是往端王府跑。
你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是去一个男子的家里,还是私下里悄悄的去,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
那他们见了面会做什么?总不好每次都是……研究诗词歌赋吧……”
“诗词歌赋?”楚云舟还真认真想了想,“虽然端王素来都有礼贤下士之名,可同一名女子单独……确实是不太可能……”说着,楚云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道,“阿凝你的意思是说……
云婉柔她和端王已经有了……”见云婉凝点头,楚云舟还是有些震惊,“这……这云婉柔好歹也是平阳城中的才女,怎么会……”
“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
或许是因为我们大房搬了出来,没有了国公府的名头,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官之女。
而且前一阵子皇上又降了云齐轩的官职,再加上云子炎的死和李家对于她们的弃之不顾,以及云家此时乱糟糟的情况,都让她自觉若想重新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不被人轻视,就只能选择放下矜持,主动接近端王这一条路吧。
毕竟之前她与端王就有些渊源,而她又不可能与齐映雪和平共处……”
“那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此,云婉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现在虽然人不在云府了,可是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云府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楚云舟忽然笑了笑:
“原来,阿凝在云府还留有眼线呢……”说着,楚云舟又继续问道,“还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
前一段时间,云齐轩的那个妾室瑾娘托她在外面那个情郎弄了一道方子。
这东西若是大量服下之后,可以……可以损坏人的身体……”
“她要害人?害谁啊?”
“不不不,”楚云舟见阿凝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是要害谁,她是……她是……”
“你倒是说啊,怎么吞吞吐吐的?”
“哎呀,我这么说吧,若是一个男人长久大量的服下这种东西,时间长了,就再也不能有子嗣了。”
这下,云婉凝终于明白了。
敢情这个瑾娘是想让云齐轩断子绝孙啊……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瑾娘担心那两个妾室怀了云齐轩的孩子,就会影响她的儿子在云府的地位,所以她干脆就从云齐轩身上下手了。
嗯,”云婉凝接着点了点头,“虽然办法阴毒了些,不过却不得不说,这是个斩草除根的法子。
否则,她就算再防着也防不住。
想不到,这个瑾娘竟然也是个狠角色。
想用旁人的儿子算计云府的权势地位不说,还直接让二房断子绝孙了。
这么一看,如今就只有五妹妹是她们二房唯一的血脉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个瑾娘竟然是一个如此贪婪又狠毒之人。
那云家的这个秘密,还有云婉柔身世的秘密,你打算怎么办?要公之于众吗?”
“暂时先不用,”云婉凝想了想,然后轻笑着说道,“你说,对于一个人来说,一样东西是从来没有得到过更让他痛苦一些,还是已经到手可最后却失去了更痛苦一些呢?”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是后者。
前者只会让人觉得可惜,后悔没有再努力一些。
不过这东西到手之后到底是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却无从知晓,毕竟没有真的得到过。
可若是后者的话,他已经享受过这东西在手里的感觉了,一旦失去,定然会更加痛苦。”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云婉凝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个云婉柔不是一直都想嫁进端王府么?
可是一旦她身世的秘密被公开,那她就完全没有嫁进端王府的可能了。
既如此,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帮她一把呢?
你刚刚也说了,得到过再失去最痛苦。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先帮她把这个秘密藏起来,等到日后她真的嫁进端王府的时候,才是公开这个秘密的最佳时机。
我也更想看看,当端王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反应……”
“好,既然阿凝你已经想好了,那就去做吧,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毕竟一个月后的秋猎……”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过两日便是秋试,我还有件事情要做。”云婉凝朝着楚云舟点了点头,“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你还真得帮我一下。”
“什么?”
“先保住那个万郎中不被李氏除掉。
父亲的事情若想要彻底闹大翻过来,就必须要有当事人出来指证。可现在,知道此事的人除了他就只剩李氏母女了。
那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自己承认的。
所以说,这个万郎中就一定要保住。
只要有他在,李氏才会心有顾忌,我才能找到法子为我爹报仇……”
……
一个月后,大梁一年一度的秋猎如期举行。
而在秋猎之前,还有一件朝堂和百姓都关心的大事,那就是今年的秋试。
说起来,这一次也不知是为什么,薛贺进京的时间竟然比前两世都早了一些。
按照前两世的时间来看,薛贺一路从怀阳老家乞讨来到了平阳城,浪费了不少的时日。
本以为到了平阳城便可以专心准备接下来的考试,却不想刚刚进城,人便病倒在了大街上了。
也正是因此,薛贺错过了当年的秋试。
可是这一世却……
或许,正是因为现在的云婉凝的到来吧。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甚至是彻底发生了改变。
因此薛贺的进京时间发生了变化也不足为奇。
虽然他依旧一进入平阳城就得了一场大病,依然晕倒在了大街上,可是却正好赶在秋试之前恢复了大半。
秋试与秋猎相隔一月,为了不想让自己多年的苦读付之东流,因此,薛贺还是坚持参加了这次的秋试。
而让他对自己如此有信心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一进平阳城便遇到了一位贵人。
那女子不仅长得如清水芙蓉般出众,心地还十分善良。
见自己病重晕倒,便叫丫鬟将自己送去了附近的医馆治病,甚至还为他找到了一处宅院养病。
这地方人少偏僻,因此十分安静,正好适合他读书复习功课。
不仅如此,那女子还经常前来探望。
虽然她每次来都戴着面纱围帽,自己从不曾看清过她的样子。不过看着那窈窕婀娜的身姿,听着她温柔清脆的说话,他还是对她动了心。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女子不过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生性善良才救了他这么个落魄的书生。
一直到考试的前一晚,那女子带着丫鬟前来小院看望他时,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是在那一晚,他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女子说,她是当朝护国公的女儿云婉凝。
只不过因为护国公因病过世,家中便只剩下她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当今陛下体谅她父亲的骁勇早逝,因此便封他为安阳郡主。
在得知女子身份的时候,他确实吓了一跳。
可是在惊讶之外,更多的则是欣喜。
他没有想到,老天竟然如此厚待他,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原本,他一直对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老天让他失去了双亲,又让他一路逃难来到了平阳城后。
却不想,他居然在这里遇上了这样一位贵人。
有了她的相助,何愁自己不能平步青云?
若说之前自己对她只有三分心动,如今,却已有十分。
当晚,那女子对他哭诉,说是她的母亲为了保住国公府的荣耀和前途,不惜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年纪比她爹还要大的老头子做填房。
她不愿。
薛贺听到后,立即表现得气愤不已。却也表示自己不过是一介书生,也是无能为力。
因此,女子便说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几日后,便是大梁一年一次的秋猎。
陛下和朝中的文武大臣,以及平阳城中的权贵官眷们都会去。
到时候,她会想办法将他带到陛下面前,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禀明他二人的心意,求陛下为他们赐婚。
有了陛下的赐婚,她母亲就再不能逼她嫁给别人了……
只不过,因为薛贺如今还没有功名在身,不能参加秋猎。因此若想要混进秋猎场,只能换一个身份。
她说她会安排好一切,让他安心便是。
有她父亲的军功,陛下定然会同意……
听到这里,薛贺心中是既惊讶又兴奋。
惊讶的是,想不到这个女子的身份如此不简单,居然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安阳郡主在因为婚事与自己的母亲发生争执后,竟然想到了他。
一个郡主,竟然为了他要去当众求陛下的赐婚。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而令他兴奋的是,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傍上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虽然只是一介郡主,并不能左右朝堂,也不能直接给他封个官做。可一旦有了陛下的赐婚,那对于他日后的仕途来说岂不更是锦上添花?
到时候,他就可以摇身一变,从一个被人瞧不起的无权无势的穷举子,成为了人人都会羡慕的上层人,再也不用过原来的苦日子了。
从此,在平阳城扎根立足,甚至日后平步青云岂不都是小事一桩?
有了这层关系,还有谁会瞧不起他?
这真是天赐良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稳住这位安阳郡主,绝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此,薛贺只是稍作考虑,便答应了此事。
……
而他不知道的是,与他哭诉私定终身之人却并不是真正的安阳郡主云婉凝,而是她的堂妹云家二房的云婉柔。
这两个人可谓是各怀鬼胎。
云婉柔想要利用薛贺,将薛贺骗到秋猎场。只要他人去了,云婉柔就有办法伺机毁掉云婉凝的清白。
至于什么求陛下赐婚,都是借口,不过就是为了骗取眼前这个男人的信任而已。
而这个薛贺,也不过就是想利用她安阳郡主的身份平步青云,为自己日后找个靠山而已,又哪有什么真情在呢?
二人都只是拿对方当作棋子。
只是不知道,这二人最终究竟谁成了谁了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