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黑羊村的事情,苏默和苏沉心都好几日不说话了,苏默是还没从那个悲伤的故事中走出来,再加上那天苏沉心纵身入井的决绝,都让他心下难安,他很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苏沉心会在自己回到了主世界。
苏沉心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心却一直为她悬着,不知道师妹她现在可还安好?那天月无送他们回到苏家祖宅之后,苏沉心不知道如何面对苏默,便说太累了,独自离开。师妹说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苏默。
一连几天的天罡盛典,苏沉心都没有再出现过,她闭门不出。
苏默倒是偶尔来观看了几次神仙打架,看着这些人天上地下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样子,他更感到无力,自己的弱小,简直如同蝼蚁一般。他已经对什么觉醒不觉醒的没有指望了,等过完年开学回去好好读书,念完大学找个工作混吃等死吧。术士的世界就让这些人去闯就好,家产那么丰厚,他完全可以挥霍享受的过完这一生,他这么想着,嘴里叼着一根小草,眼神无精打采。
“想什么呢?”苏炎看他颓废的样子,有些好奇。
“哟,你谁啊,你还认识我啊?”苏默吐槽道,他为那天她不愿意帮忙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得了,看你小心眼的样子。”苏炎懒得跟他扯,直接开门见山说正事:“你明天跟我一块去吧?禁室。”
“我去干啥?”苏默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你去看看吧,你不找找关于百瞳的记载吗?”苏炎轻描淡写道。
“你怎么知道?”苏默吓一跳,嘴里叼的草都掉了。
“苏芸告诉我们了啊,苏秦还有我都知道了。”苏炎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没见过百瞳,有什么稀奇的,那时候苏胤百瞳祸世有多狠,我可亲眼见过的。”
“百瞳祸世?”苏默跟着念了一遍:“那禁室有苏胤留下的手札什么的吗?比如教学百瞳的使用方法?”
“我怎么知道,可能有吧,你自己进去找呗,反正我也是去找苏胤的记录的。”苏炎很坦诚:“我的身世就是和他有关。”
于是苏默当即决定明天跟去禁室,因为他特殊的身份,苏秦自然也会默许他进出禁室,明天由苏秦亲自带着他们去。
当晚,苏默来到苏沉心的院外,想告诉她自己明天要去禁室的事情,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查阅的,比如有没有关于行云序的记载,他来回踱步,终于鼓起勇气踏入院中,却听门吱呀一声开启,他立马缩回脚,躲到了一边,悄悄朝里看去。
苏沉心披了一条毯子,走出屋外,看着远方的月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默安静的看着她,又不敢上前。
月光静谧,夜晚风轻,一墙之隔,他给她最安静的陪伴。
却不知何时她的泪水从眼角落下了一滴,无声无息。她是在想念什么人吗?有人曾经说过,如果一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抬头悲伤的凝望月亮,那一定是想起了心底里重要的人。
所以,她是有喜欢的人了吗?苏默暗自神伤,转身离去,他从未看到苏沉心有过那样脆弱的表情。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第二天,苏炎与苏默如约来到禁室门口,苏秦亲自送他俩进去,然后在门口守着,这里面全都是族中机密,百年来的各种不为人知的记载,当然是会分外小心,而且禁室之中还有历经千百载留下的先祖法器,妥妥的藏宝室。
苏炎和苏默进入之后,对那些墙壁上挂着的各种法器丝毫没有兴趣,径直走到最里面的资料架,上面全是书卷,成千上万的书卷,他们开始分头寻找北宋时期,和苏胤有关的文献。
苏炎化作黑雾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苏胤本人亲手记载的十五本手记。
她按照顺序抽出一本翻看起来。
翻开手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是苏胤在世时的丰功伟绩,苏炎快速的翻了几本,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终于,在一本手记中写到他在创立清殿之前,四处寻找传说中的,先道圣贤留下的咒法秘术《神悟》。提到这本书有魑螟炼化之法,苏炎皱了皱眉,魑螟和赤冥同音不同字?会是有关线索吗?
她继续翻看手记,都是记载的苏胤寻书途中各处见闻,终于他在一个千年前的古墓里,找到了这本书,他找到炼化魑螟的方法,里面说到魑螟是完全听命的傀儡,无意识,不可思考。苏炎大惑,继续往后翻阅,果然苏胤对许多孩子实行了改进炼化的实验,在杀死了无数孩子之后,她是那个成功活下来的,有意识能思考的,被苏胤更改为赤冥,因为整个魂体呈赤红之色,像烧红的玄铁一般,美妙又危险。
苏胤带着她创立清殿,四处征战,终于稳坐八族龙头,成功击垮了南宫一族。彼时苏胤又拥有百瞳,更加所向披靡,无可匹敌。
百瞳?苏炎仔细看了一遍这段文字,又往前翻了一下刚刚自己心急跳过的几页。发现这苏胤关于百瞳的事情,也是从《神悟》上看来的,他第一次知道关于百瞳的传说,那也就是说,他不是天生百瞳?苏炎有些惊诧,她放下手记,开始寻找那本《神悟》,很快在离手记不远的架子上看见了这本书,她拿出来开始查阅百瞳的部分,打开书页的一瞬,蓝色的粉尘铺开,苏炎避闪不急,被正正笼罩在蓝色粉尘之中……
再次睁开眼,她看到的是无尽的深海,四周有鱼群游动,她的身体像萤火虫一般散发着光芒,在漆黑的海底,黑暗吞噬着一切,她揉了揉眼,超过五米的距离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发出的光,在这样的深海中,显得如此无力又渺小。
她看看自己的双手,身体,完好无损,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泡烂了,只有几缕布条摇摇欲坠,为什么会在海底?她按住了太阳穴,突突跳着难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再仔细回想,便觉得头痛欲裂。
她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因为不用呼吸,她也知道自己没有死,因为可以触碰到身边的游鱼,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清楚自己的生存常识没有问题,可是唯独对之前一点记忆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张开眼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她明确知道这海底不是她的诞生地。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凭着身体本能的肌肉记忆,化作一团黑雾冲向海面,就这样从海底抛出一条黑色的笔直的线,直直画向海面,漂亮得如同在纸上作画一般。冲出海面的那一刻,水花四起,阳光透过水珠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彩虹,在海面上点点辉映。
她光着身子,从海里缓缓走上岸,海岸上郁郁葱葱,是一片森林,这是哪里?她抬头用手挡了挡眼睛,看向太阳的方向,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就朝森林里走去。林子里鸟语虫鸣,透过树叶洒下的阳光斑斑点点,这大概就是地面上的星空吧。
走了不久,看见有袅袅炊烟,前面似乎是有人家。穿过这片林子,那边的山峰,半山腰处,有零星几间茅屋,看起来稀稀落落的村子。她化作一道黑烟,靠近,然后摸了一件长衫,笨拙的套在身上,自己看看,还挺满意。
咕噜噜,肚子发出了声响,她饿了,四处看看,这里有些家畜,不如……她走近一处鸡舍,以迅雷不及之势叼住了一只鸡,农户听见鸡舍里老母鸡惨叫的动静,以为有黄鼠狼偷鸡,立马拿着棍子就出来了,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儿正在生吃活鸡,满嘴的血和毛,配上那天真无邪的面孔,分外骇人。
“有妖怪啊!黄鼠狼成精了!”农户吓得大喊大叫,连滚带爬往外跑去。女孩儿也受到了惊吓,叼着鸡往空中一跃,跑远了。
此时还有一群不速之客正在此处搜山。
“找到了吗?”一个白胡子老者问身前跪着的其他人。
“启禀长老,没有发现踪迹。”
“再去找!”那老者命令道。他看着深山,眯起了眼睛,一定要找到这个怪物,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就把她清除。
苏炎猛然从梦境中醒来,手中的《神悟》掉在地上,她环顾四周,这是,“梦魇粉”,刚刚的梦境把她困在了过去。
苏默听到了动静,跑了过来,一边捡起那本《神悟》翻开,一边说着:“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都看傻了?”
“小心!”她还来不及阻止,苏默这小子就着了梦魇粉,算了,随他去做会儿梦吧。苏炎自己拿起书继续查阅关于百瞳的部分。
苏默昏昏沉沉,灵魂好像穿过了无数混沌,在时间的廊桥里,撞破了一层又一层涟漪。
他不停的下坠,下坠……
北宋,公元996年。
这一整夜,雪都在不停地下着,整个镇子都盖在雪中静静的沉睡。迎着即将到来的黎明,一个白衣的青年穿过枯树林,踏着松软的雪向镇子走来。
他抬头,看了看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光,黑色的长发在白色的衣袍和雪花的映衬下,尤为干净,他微微一笑,镇子就要苏醒了。
镇子里的早市就要开始了,不过人还是很稀疏,镇外的人也在从四面八方陆续而来。白衣青年将裘衣的帽子褪下,嗅了一下阳光的清香,走到了一间小茶馆,坐下,轻声道:“小二,来壶茶吧。”
隔壁桌子的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慢慢的品茶,侧耳倾听着。
“唉,那位大人也是没办法了,怕是活不成了。”
“是啊,连郎中都不敢靠近他的府上。”
“那可不,闹鬼啊,谁敢去,大白天都想绕道呢。”
茶杯停在唇边,他侧目,笑着问那桌人:“请问……你们方才所说的闹鬼,是怎么一回事?”
穿过几条街道,终于找到了这看上去气派威严的宅子,从刚才那些人的口中得知,这里面住的是一位将军,只可惜,一年前重伤,腿已残疾,不得再上战场,而且归来之时,家中已再无亲眷。
白衣青年站在门前,叹了口气,不愧是将军的宅子,一眼就能看出居住者地位的显赫,只是……却有着与这气魄极不相符的阴沉之气,凝神聚目,一切都在他的鬼见之目下暴露无遗,这宅子分明被一片白雾笼罩着。
他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门。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迈的老头探出了身子,看了他一会儿:“你找何人?”
“在下苏胤,”他朝老人拱手道:“不知可否让我去看看将军大人。”
“你是郎中?”老头仔细看了看他:“这么年轻,唉,你走吧,你看不好的。”
苏胤伸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大门:“在下并非郎中。”
老头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苏胤露出温和的笑意:“我是驱邪的术士。”
“你?”老头立刻两眼放出了光彩,“真的吗?大师,你,你快进来。”老头说着将他请进了大门,“你真能救我家大人吗?”
“不瞒您说,”苏胤点了点头,“在下此番正为救人而来。”
一路向内宅走去,路上的白雾更加浓密,苏胤眯起了眼睛,这阴气的源头,看来是在内宅了。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老头转身看他:“大师,怎么不走了?”
他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房门:“这,是将军大人的房间吗?”
“是的。”老头回答。他又转向右侧的房间,指了指:“夫人的房间?”
老头瞪大了眼睛:“对对对,不愧是大师,这是已经过世的夫人的房间。”
看来,不会错了,苏胤暗自思忖。他忽的又目光转向房外的一棵树,问道:“这树上,吊死了人?”老头吃惊不已,连连点头:“是的是的,之前一个江湖郎中,说能治将军的病,结果,就在这宅子住了一晚,就……唉,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求师傅赶紧祛除邪祟,将军大人这病,怕就是这邪祟缠身啊。”
苏胤笑了笑,问道:“那你们为何不离开这宅子呢?
老头又重重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大人这病,已经走不动了,其他的家仆也都跑了,就剩老朽一个人,也背不动将军啊,我要是再走了,将军大人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竟能如此忠心,实属不易,苏胤朝老人作揖以示敬意,随后再次迈开步子走进了将军的房间。
“谁?赵诚吗?”房间里传出虚弱的声音,整个房间弥漫着病态的霉气,老头迎了过去:“大人,大人,小的在这,我带来了法师,他说能救您?”
苏胤走近前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鬓微斑,面容消瘦的人,他坐在床上,眼睛毫无神采,根据之前听到的描述,这个将军应该是只有三十来岁的英武壮年,如今看上去,憔悴病弱的如同六旬上下的老人。
“法师?”将军抬头看了看走上前来的苏胤,他充满不信任的打量着苏胤,相当的年轻,而且面容姣好俊美,和他想象中的长须老叟法师一点也不像,于是他摇摇头,不再看苏胤: “如果是招摇撞骗想混口饭吃,我劝你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也没人能救我,死马当活马医,你想试,就试试吧。”
(这个人物很重要很重要和主角的关系很重要,他必须得着重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