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暗香浮动,气氛停滞了片刻。
“良姨娘,你胡说什么!”瓜尔佳氏先反应了过来,在郭布罗良霭身后低声怒斥。
郭布罗良霭却头也不回,似是孤注一掷似地说道:“娘娘,富察嫔入宫前的一应物品都是奴婢协助晶夫人准备的。
那时马佳氏已被处置,家中内府之事暂由奴婢代管着。
富察嫔进宫伺候皇帝是大事,衣裳是找了繁锦铺子量身定做的,首饰是在琉璃阁打制,胭脂水粉更是从倾染居购置。
这几家都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铺子、银楼,他们制作的东西都是供给京城中的官眷名女,自不能出差错。
富察嫔出了问题的这套头面和口脂水粉并不是出自这几家,而是有一日赖家来人送来的。
“赖家?”皇后和德贵妃越发糊涂了。
我也不明白,怎么平白无故又扯出一个赖家来。
但我瞧着瓜尔佳氏的身子却是一震。
这时,姌嫔娘娘悠悠开口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嫔妾的二姐就是嫁给了赖家的庶子。”
此话如石入静湖,溅起了浪花。
“良姨娘,你的意思是富察嫔这事是马佳氏的二女儿所为?这事儿你可有证据?”
皇后娘娘问。
郭布罗良霭趴下身子道:“事关重大,奴婢不敢随意攀诬。
富察嫔所戴的那套银饰和那一盒子的口脂水粉都是赖家的婢女送来的,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婢女说这套头面和胭脂水粉都是京城最流行的式样,是二小姐特地送给富察嫔添作嫁妆的。
二小姐和富察嫔在家中时关系十分融洽,富察嫔对她所赠之物自然不会疑心,且这几样东西确实精美又流行,富察嫔就带入宫中使用。”
“之前你怎么不说?”皇后娘娘问。
郭布罗良霭有些紧张地回道:“奴婢当时也不知道首饰和胭脂水粉藏着这样的玄机,直到出了这事才联想起来这事儿和二小姐有关。”
皇后娘娘又看向瓜尔佳氏,问:“瓜尔佳氏,富察嫔可是你的女儿,可你刚刚说这事儿与旁人无关?”
瓜尔佳梅晶伏地无语回应。
郭布罗良霭插话道:“娘娘恕罪,晶夫人也是无奈,那二小姐也是老爷的女儿呀!”
“姨娘,皇后娘娘没问您,您不可抢话坏了规矩。”
姌嫔伸手扯了扯郭布罗良霭的衣摆,小声提醒。
“呵呵呵~”德贵妃轻笑两声,“良姨娘一句话就把所有的事儿都说清楚了。
这富察尚书处置自个儿夫人可以不手软,但涉及到自己的骨肉可就下不了手了。
所以来之前,晶夫人就被富察尚书说服了吧,只说这是富察嫔自个儿的问题,不要再牵扯出旁人。”
瓜尔佳梅晶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被德贵妃一挑明,皇后娘娘立马看清楚了这场把戏。
“你们富察家还真是好样的,你们俩想借本宫的手将马佳氏的女儿一并除去。
所以一个来装无奈,一个来揭发。
这一唱一和的,还真是配合的好。”
瓜尔佳梅晶和郭布罗良霭吓得磕头请罪。
郭布罗良霭凄凄说道:“娘娘恕罪,晶夫人和奴婢的一点小伎俩自逃不过娘娘法眼,但这也是迫不得已呀。
刚刚贵妃娘娘所言正是晶夫人的苦衷。
晶夫人虽是长辈,但她毕竟是老爷的继母,且富察府全凭老爷撑着,她平日里也不得不忍气吞声求个安稳。
之前姌嫔娘娘出事,老爷处置了主母平息了皇上怒火。
现在又出了富察嫔的事,老爷已知晓何人所为,可他不得不顾着整个富察氏的声誉,所以便求了晶夫人不要再牵扯出其他人,不要让富察家陷于动荡之中。
可富察嫔毕竟是晶夫人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奴婢也身为人母,深知女儿被人谋害的切肤之痛。
所以晶夫人身为富察家的长辈不好做的事,就让奴婢做吧。
奴婢的女儿现在有太后、皇帝、皇后娘娘的庇护,奴婢死也可以闭眼了。”
皇后娘娘似有些动容,她对姌嫔道:“姌嫔,你怀着身子呢,起来坐着吧。”
顿了一下,又道:“也扶着你姨娘起来吧。”
姌嫔连忙谢恩。
皇后娘娘又问瓜尔佳梅晶:“瓜尔佳氏,那二小姐为何要害富察嫔?她和富察嫔有何仇恨?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害她? ”
瓜尔佳梅晶这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实话实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说起来这也是冤孽。
多年前的一个夏日,鸳珍和萍儿(二小姐)在后院玩捉迷藏,鸳珍找了许久找不到才求助于家中大人。
下人们四下寻找却不见其踪迹,直到取冰的下人打开冰室的门才发现。
原来萍儿躲进了冰室,却被不知情的下人锁在了里头。
在郎中的全力救治下,萍儿捡回了一条命。
可因为这祸事,她冻损了身子无法生育,这才不得不低嫁给商贾赖家的庶子。
刚成亲时,那庶子还能顾着她的面子,可时间久了,妇人不能生育这事儿终归成了那庶子的心病。
于是他便和她商议着纳妾生子寄养在她的名下。
所以马佳氏在姌嫔入宫前,曾有意要将姌嫔送入赖府为妾,幸而太后娘娘施以援手让姌嫔娘娘入了宫。
而鸳珍第一次中毒,其实是马佳氏所为。
她收买了鸳珍身边的仆妇,将毒物混于香料中,日日在房中点着。
日积月累下,鸳珍便中毒了。
她心中所恨所怨臣妾清楚,可那毕竟不是鸳珍的错。
所以那次之事臣妾力争要给个说法,却在大郎和萍儿的恳求下将此事压了下去。
只处置了那被收买的仆妇。
之后,大郎也算是尽心尽力医治,终于治好了鸳珍身上的毒。
可没想到,萍儿也会将此怨气迁怒在鸳珍身上。
她假意与鸳珍交好,却不过是为了获取她的信任以便更好地下手。
也许她觉得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鸳珍死在宫中,却没想到终是东窗事发。
大郎此时仍想着保住女儿,保住富察家的家声,可鸳珍是他的妹妹呀,也是他的血脉至亲,臣妾实在是不能再忍了,于是便同良姨娘商量着怎么样也要给鸳珍一个交代。
臣妾欺瞒娘娘罪该万死,不管娘娘如何责罚臣妾都愿意。
只求娘娘救救鸳珍,她若遭了皇帝厌弃,或被遣送回府,那只有死路一条呀。”
瓜尔佳梅晶泣不成声地说完这些话,磕头如捣蒜。
也许是情绪激动,也许是害怕恐惧,她原本就纤瘦的身子抖如筛糠,看着犹如秋天的落叶一般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