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飘着鸡汤的香味。
我咽了咽口水,低声回道:“富察嫔娘娘带奴婢去了落芳轩。”
“落芳轩?去那干嘛?”姌嫔微微侧头问我。
我想了想回道:“富察嫔娘娘拿冷宫警示奴婢,要奴婢好好伺候娘娘,说但凡有差错,繁华与落魄只一墙之隔。”
“呵呵呵~”姌嫔娘娘笑得花枝乱颤,“她这是警示她自己吗?一墙之隔……云影轩和落芳轩真得只有一墙之隔。”
我没有附声。
姌嫔娘娘放下碗筷,抬头看了看我,道:“她把你喊去就为了带你去冷宫看看,给我敲敲边鼓?”
我垂眸道:“奴婢愚钝,并不是很明白富察嫔娘娘的意思,想着她就是眼红娘娘您受宠,却又不能对您如何,所以才会指桑骂槐,拉奴婢去训斥。”
“是吗?”姌嫔娘娘狐疑地盯着我瞧。
我看着她,面色平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姌嫔娘娘迟疑了一会,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似乎不问个究竟不甘心。
她转过头喝了几口汤后还是抬头问我:“富察嫔为什么不带姨娘和你一起去?她想要敲击我,不是训斥良姨娘更为过瘾吗?那可是我的生母。”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一怔后说道:“奴婢想富察嫔是不敢对良姨娘如何的。您也说了,那可是您的生母。
她就算再目中无人,此时也不得不低头。
她训斥奴婢不要紧,毕竟她是宫中主子,可她训斥良姨娘就有些过头了。
在富察府她地位高于良姨娘没错,可在这宫里,良姨娘是皇上特许她进宫来伺候女儿的,这殊荣可不一般。
富察嫔要是拿大把良姨娘当奴婢训斥,若让皇帝知道了,恐会不悦。
她现在尚未复宠,再惹了皇上不悦,那云影轩和一墙之隔的落芳轩可就没什么区别了。”
姌嫔娘娘听后,展颜笑了。
“你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只是委屈你去听她训话。”姌嫔含笑道。
我连忙表了表忠心,表示只要娘娘和龙嗣无恙,我受点委屈没什么。
就这样,姌嫔这边我算是蒙混过关了。
那富察嫔那边呢?
我自然不会去害姌嫔的孩子,对无辜的孩子下手,这人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富察嫔如此做,已是泯灭了人性。
夜深人静时,灵秀宫安静地连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坐在廊下看月亮。
今日天气晴好,晚上的月亮也就亮些。
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此刻我倒清醒了。
关于石氏目击了珙桐姑姑自杀的全过程这事儿,我有底牌,那就是皇太后。
隐瞒珙桐姑姑自杀真相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太后娘娘。
她也不想石氏这个大威胁存在吧,更何况这个石氏对太后娘娘颇有微词,这些年在冷宫没少诅咒辱骂太后娘娘,所以若是太后娘娘知道石氏是目击者,那她绝不会留着她。
想到这一点,我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不是兴奋,而是对自己开始谋算人命感到恐惧。
在这皇宫内,不谋算不能活吗?
我感到鼻子发酸,眼睛发胀。
我好想回家。
“雁心!”
背后传来了静柔的声音。
我拿袖子抹去了泪,回头应了一声。
静柔走过来,坐到了我的旁边。
“你有心事?”静柔问我。
我摇摇头。
静柔轻笑一声,说道:“你别骗我了,你只要有心事,就会坐在这长廊下看月亮!
你到灵秀宫的这一年多,我已经把你摸得透透的。”
我也笑了,对静柔道:“静柔,你的目标是当主子,你琢磨我做什么?有这时间你该多琢磨琢磨皇帝。”
静柔侧头看我,月光下她的双眸亮晶晶的,闪着光芒。
“雁心,我不想当主子了。”静柔对我道。
我惊讶道:“为什么?”
“自从紫翘被赐死后,我便明白了,要想在这宫里活着已是艰难,要想在这宫里当主子再好好活着更艰难。
紫翘只是犯了错,且并未害任何人,却被赐死。
这里头不外乎就是她的根基不够深,她的背景不够强,所以皇上要平息后宫恐惧,平衡各家族关系,毫不犹豫地就将她赐死了。
而豫妃、皇后,不管她们做了什么,皇帝都只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你看,三阿哥和七阿哥回到了临华宫,所有的责罚都没了。
只因为豫妃的父亲在边疆立了大功,皇帝要犒劳他们。”
我静静地听着,静柔的话总能为我解开一些疑惑。
原来是因为这样,豫妃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
静柔继续道:“雁心,你可知皇帝为何封了德贵妃,而未封豫妃为贵妃?”
我思考了一下,道:“皇帝是担心豫妃地位过高,马佳一族气焰太甚?”
静柔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德贵妃娘娘极为受宠,但她母家地位不高,家势也一般,更不是乌雅氏主支。
所以皇帝觉得德贵妃位高些无妨,不会有外戚干政这些事。”
我明白了,也有些懂得为何皇帝分外宠爱身份不高的妃嫔了。
比如说懋嫔、姌嫔,她们的家世地位不高,和她们在一起皇帝放心。
“静柔,你今个儿怎么了?”我觉得她今晚心情也不佳,搁以前她绝不会说这些与我听。
静柔摇摇头,学我的样子道:“没什么!”
我也学着她刚才说话的口吻道:“这一年多我把你摸得透透的,你要不是有什么事,绝不会啰哩啰嗦和我说这些。
何况你最是谨慎小心,不会议论皇帝决断,可你刚才却给清答应抱不平。
所以,你说你没事,我才不信。”
静柔听了我的话,拿着拳头轻轻砸了一下我的肩,嬉笑道:“你学我倒学得快!”
下一秒,她的笑容骤失,忧心忡忡道:“德贵妃娘娘有意让我去她宫里。”
我一愣,随即马上说道:“这是好事呀,你不是一直想有所抱负?永和宫肯定比灵秀宫拥有更多的机会。”
静柔苦笑:“我刚说了我已不想去争什么,那永和宫大还是小,于我都是一样的。
我倒想能安稳地渡过这些年,待二十五岁时赶紧出宫。”
我听着她的话,露出会心一笑。
我俩此时倒是有了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熬到二十五岁出宫。
这晚过后,我谋划着要尽快去见见桂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