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这样病着,直至新岁降临。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渐渐对朝政心生厌倦,转而热衷于寻求长生之术,与先皇的轨迹如出一辙。
我感叹历史真得就是个轮回呀。
皇帝欲立四阿哥为太子,执掌监国之任,可四阿哥因那场血腥的杀戮而惊魂未定,坚决推辞,最终选择遁入广化寺出了家。
至此,适龄的皇子中仅余五阿哥一人。
皇帝遂立五阿哥为太子,并晋升德贵妃为皇贵妃,执掌后宫事务。
乌雅康昉虽未能荣登后位,却已稳稳把握了后宫的权柄,成为了最终的胜者。
五阿哥进驻东宫,他刚成为太子,便代行朝政,其才干与决断令人刮目相看。
我们乾清宫的宫人,也因皇帝长居丹房炼丹,得以过上相对清闲的日子。
平日里一日三餐皆由专人送入丹房,我们也无需再忙于日常琐事。
春回大地之时,我发觉自己竟也在这悠闲之中,悄然胖了几分。
这一日,龚太医再次踏入皇宫,为皇帝诊脉。
当他步出宫殿时,脸色却显得异常沉重。
赵福公公急忙上前,关切地询问皇帝的龙体状况。
龚太医似乎有所顾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赵公公,先帝之事您应当有所耳闻,却不料当今圣上也步了后尘。”
赵福公公闻言,脑海中浮现出先帝因追求长生不老而沉溺于炼丹,最终不幸身亡的往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而我与纤雪在一旁静立,手中捧着今年春季新采的各类茶料。
听到龚太医的话,我们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都选择了沉默。
龚太医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老朽年岁已高,体力不支,今日已向皇上请辞,欲回故乡安度晚年。明日开始,我便不再入宫了。”
赵福公公听后大惊失色,连忙劝道:“龚太医,您乃太医院之栋梁,怎可轻易离去?您一走,皇上的龙体又该如何调养?”
龚太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皇上的病情已非药石所能医治,唯有听天由命了。”
说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在阳光下拉得老长。
在幽静的茶房中,我精心地将各种新茶一一挑选,仔细封装,标签上清晰地标明了茶名,然后放入茶柜之中。
这时,皇帝那传来了要用茶的声音。
我迅速取出一罐,依照边太医的嘱咐,用茶匙精准地舀取适量的茶叶,精心冲泡。
当我端着香茶进入寝殿时,皇帝已经端坐其中,但此刻的他已消瘦得没了人形,双眼深陷,那曾经威严的龙袍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他轻抿了几口茶水。
赵福恭敬地问道:“皇上,是否需要传膳?”
皇帝却摆了摆手,声音微弱:“朕无食欲。朕要去看看刘天师那丹药炼得如何了。”
他挣扎着要起身前往炼丹房。
赵福见状,急忙跪倒在地,恳切地劝道:“皇上,您的龙体为重啊,切莫再如此消耗。”
皇帝听后,眉头紧锁,不悦地反驳:“朕炼丹药不就是为了强健体魄吗?你为何如此悲观?”赵福鼓起勇气,直言不讳:“皇上,您近日饮食甚少,只依赖丹药,您可还记得先帝是如何……”
话未说完,皇帝的怒意已如狂风骤雨般爆发,他一脚将赵福踹倒在地。
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已如风烛残年般孱弱,这一踢之下,竟也踉跄着倒回了龙榻之上。
我慢慢走上前,轻轻地将气息奄奄的皇帝扶起。
赵福挣扎着起身,跪在皇帝面前,乞求宽恕。
我深知赵福之言,字字句句皆出于一片赤诚,但此刻的皇帝,已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
皇帝喘息着,想要厉声斥责赵福,但那微弱的嗓音却如同风中残烛,难以成声。
我端来他刚饮了几口的茶水,喂他喝下,同时轻轻地为他拍打着后背,助他平息怒气。
皇帝饮下茶水后,气息似乎平缓了些许,目光落在颤抖着跪在地上的赵福身上。
许是念及他多年的忠诚,最终只是让他退下,未加责罚。
赵福退下后,我端着茶水欲行离去,却听皇帝轻声唤道:“雁心,你来为朕更衣。”
我放下托盘,顺从地为皇帝穿上衣物。
待衣物穿戴整齐,皇帝欲前往炼丹房。
我默默送他至门口,始终未发一言。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去之际,他忽然回首,对我说道:“今日龚太医辞官,朕已应允,明日边太医将前来接替。”
我微微颔首,以示领命。
皇帝步入炼丹房,夜幕低垂,也依旧未曾出来。
我与纤雪静坐于茶室之中,细针轻舞,绣着帕子,四周一片宁静。
此时,娜兰疾步而来,她的步伐略显匆忙,喘息间带着几分焦急。
我见状,连忙为她倒上一杯清茶,示意她坐下慢慢道来。
娜兰坐下后,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今日朝堂之上,几位重臣联名上奏,要求皇上禅位于太子,由太子继位。
这份奏折虽被太子暂时压下,但仍有几位不畏生死的大臣,执意前往炼丹房求见皇上。娘娘说,此情此景,与当年皇上逼迫先帝退位时如出一辙,恐怕会激怒皇上,因此特派我前来寻姑姑商议对策。”
我微微一笑,手中的绣针依旧未停,淡然问道:“皇贵妃是希望我去炼丹房,拦截那些大臣吗?”
娜兰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姑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娘娘也并未明示,只说你心思细腻,定能想出妥善之策。”
我轻轻放下手中的绣框,示意她先行回去禀报,而后我独自踏上了前往炼丹房的路。
纤雪微微起身,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深知我行事自有分寸,无人能轻易左右。
抵达炼丹房,只见三位大人焦灼地在门外徘徊,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其中一位大人瞥见了我,迅速上前与我寒暄。
我忙不迭地回以礼节,他微笑着望向我,轻声道:“去年在养心殿,姑娘奉茶之时,我曾有幸得见,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
我脑海中迅速闪过当时的画面,这位大人的容貌确实在我记忆中划过。
然而,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奴婢记性不好,并不记得了。”
那位大人便自报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