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士无思虑之变则不乐;辩士无谈说之序则不乐;察士无凌谇之事 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招世之士兴朝;中民之士荣官;筋国之士矜 雅;勇敢之士奋患;兵革之士乐战;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广治; 礼乐之士敬容;仁义之士贵际。农夫无草莱之事则不比;商贾无市井 之事则不比;庶人有旦暮之业则劝;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钱财不积 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夸者悲,势物之徒乐变。遭时有所用,不能无 为也,此皆顺比于岁,不物于易者也。驰其形性,潜之万物,终身不 反,悲夫!——《庄子 徐无鬼》
“如此,那枫丹水道的建设,便在今日开始吧。”那维莱特顺水推舟,同意了这项议案,没有给反对者们最后的表态。
以熊氏为首的反对的卿族们面面相觑,想要发作,可是想到了皇督叛乱之时,那一道远古的神威...他们又变得温顺了起来。
接下来的各项议题,都是些枫丹廷内的鸡毛小事,很快便被那维莱特下令解决。
“好了,既然如此,会议到此结束,诸位可以回到自己的封地了。”那维莱特在会末对着众卿族说道。
但所有人几乎都是以各自理由搪塞过去,并表示自己家族仍然愿意在枫丹为官。
会后,所有卿族陆陆续续地告辞并回到了在枫丹廷内的住址。只有姬九元留在了这里。那维莱特看着他说道:“芙宁娜女士今日请过假了,太卜可以早早归家。”
姬九元却并没有急着下班,而是行礼,而后又道:“最高审判官先生,您太莽撞了。”
一旁的申不害一听先是一愣,而那维莱特则是眉头一紧,而后看着姬九元问道:“所以,太不先生是从哪里看出来了我的莽撞呢?”
姬九元并没有如同面对众卿族那般步步压倒,面对那维莱特时,他反而是彬彬有礼,道:“如今卿族势大,不可轻动...”
天理的分国大有讲究,看似是简单地分国,实际上,是在总结各国的优势缺点以及现状,这也是在警告七执政——天理的眼睛无处不在,你们的底细尽皆天知。
而所分的第一个国家,正是天理对那个国家的一个总结和警告。
枫丹所分的第一个国家,是晋国。
身为晋国宗亲的姬九元怎会不知晋国的情况。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不过枫丹现在比晋国当时要好多了。
首先
姬九元所在的晋国时间段,卿族几乎已经架空了国君以及少量的公族,整个晋国完全变成了几个强国的联盟。
晋国最巅峰的时刻,也是卿族刚刚崛起的时刻,晋国算上后面又扶植起的公族来看,百年霸业中共十二卿。
一部春秋史,半部晋国书。
这句话不是说说的,不仅仅是因为晋国的国力 文化 地理位置 历史成就,还有晋国真正意义上的百年霸业。
其次
而枫丹如今,并没有过大规模叛乱,没有曲沃代翼,没有对公族的屠杀虽然枫丹没有公族(除非有人和芙卡洛斯或者是那维莱特结婚,然后生好几个孩子,然后孩子要分伯仲叔季,接着根据礼法给除了枫丹太子之外的孩子分封加氏,这样枫丹就有公族了),没有骊姬之乱。不过枫丹武力强度并不是七国中最强的,而晋国在春秋绝大多数时期都是诸夏中原列国甚至是整个春秋最强。
最后
枫丹一直都是八卿,晋国却一直在变。枫丹八卿很忠诚一直到华督之乱之前至少都是忠诚的,而晋国众卿可不一定。晋国卿族人才辈出,枫丹八卿一言难尽。
姬九元:稳辣!都稳辣!
回到谈话,在姬九元说到卿族势大时,那维莱特竟然出乎人设地轻蔑一笑。
龙王歪嘴(确信)
姬九元也是个很擅长审时度势的人,看到那维莱特如此,便已知其内心。
“我想问一下最高审判官,您是一直都有着强大的力量吗?”姬九元行礼问道。
“是这样的,不过关于这份力量的来源...我暂时不可与你说。”那维莱特正色说道。
“也就是说子夏先师时,您就已经如此了是吧。”姬九元再次确认道。
“是,大概与如今一般。”那维莱特说道,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落入了姬九元的唇枪舌剑之中。
“那子夏先师可允许过您用这份力量。想必一定是让您一直克制吧。”姬九元笑着说道。
见那维莱特回忆了起来,姬九元不等他从这几百年的记忆中寻找关于子夏的教导,直接就说:“因此,子夏先师不以力而治枫丹,作制而枫丹五百年不得乱灾,今君以狂暴水力,虽可定乱,然难久治,是故当效子夏先师,而作后五百年之不乱。”
姬九元一通引经据典加不给纳维莱特喘息的一套说辞后,这位五百年的水龙王也是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旁边的申不害见状上前对姬九元说道:“太卜还请少说些儒生说客之理。”
姬九元不再说话,看着站在那里的纳维莱特,眼睛对眼睛。
姬九元其实是很支持纳维莱特和申不害的激进变法的,从刚刚与那些卿族反对者们的辩论便可以看出来。
但是姬九元也有自己的思考,但他不能说...
天理啊...天道啊...姬九元内心思考着,该怎么暗中把这一理念传达给纳维莱特和申不害。
枫丹,分国有晋。
晋国,是周之同族,血脉亲戚,这也是当时晋国为何会称霸的原因。
枫丹,居于提瓦特正中,在天空岛之下,第一代水神厄歌莉娅是原始胎海的心脏,与天理关系匪浅,与上一代原着众不同,此提瓦特的天理虽察厄歌莉娅私造人类,但是暗中也已经让异人们与其中和。是故如今的诅咒,看似是诅咒,实则是天理对厄歌莉娅 芙卡洛斯以及以后所有水神的警告和提醒。
而在枫丹变法,这与那个《亮剑》里面想要中心开花的老鬼有什么区别。
姬九元不清楚天理此时是否如同原着那般沉睡,但是此刻全大陆好像都认为,天理还醒着。天理还醒着,即使她不下界干涉枫丹变法,枫丹本地的反对者们也会干涉的,提瓦特的一些国家也会干涉的。
“好了,二位先生,绕了那么久还是坦诚相见吧。”姬九元见二人仍然如此,也懒得再多说,直接挑明了。
“枫丹,想要效仿至冬变法?”姬九元淡淡地看着两人。
二人所作其实早就向外界传达了变法的信号了,但是一直都未曾明说,未曾明说的原因并非天理,而是枫丹,变法后需要一位合适的人来主持,如管仲之于桓公,商鞅之于孝公 至冬女皇那般——变法一派需要取得主政或者说是国君的支持,而枫丹的国君自然是芙宁娜,可是她已经数次表明了不想变法。
二人只得私下里慢慢改变枫丹的现状,以术治国 戡乱平逆 协调卿族。
而这一切,随着姬九元的戳穿而变了。虽然姬九元并没有在公共场面戳穿,但是私下里,连姬九元这种国家高官都有异议了,那就真的可能要大变了。
申不害对此等情况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姬九元转念又说:“吾道不孤,然又极难。”
如今枫丹的绝大多数人认为,姬九元的立场一直都很奇怪,一会支持卿族,一会与卿族反目成仇,然后现在他本身又成为卿族。
申不害与那维莱特是绝大多数人的一员。
变法,是为了什么呢。姬九元自问道。
齐国富了,秦国强了,各国各有各的变法过程和成果。
现在枫丹的变法随着水道而开始,或许以后枫丹将会如同它的水道一般,婉转悠长。
申不害上前,说道:“太卜先生,您已经是卿族了...”
这是个试探,可是姬九元知道了,但也不知道,说道:“可我也是枫丹居民,也是枫丹官员。”
三言两语之间,是建立不起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的,但是申不害和那维莱特仍然愿意相信姬九元,因为他们的盟友太少了。
把敌人搞少,把朋友搞多。
“那为何,太卜先生说我莽撞呢?”那维莱特回到最初的话题,问道。
“我知道,您有伟力,然而世上总有力量做不到的事情...”姬九元解释道。
“怎么可能呢?”那维莱特说道,虽然接受过子夏的教导,但是他对自己的力量还是有极大的信心的。
“天理无所不能乎?然则其难为己造之万钧。龙王天下无敌乎?然则其难当渺小众生王。”姬九元如是说道。
姬九元引经论典,然后又开始谈起来:“天下有七恶,曰:无德之政,无礼之祭,无仁之术,无规之货,混沌之知。
此何也?曰首恶,无德之政也,以力实者,霸国天下,而民不以为意。所以说,想要让使人民定居下来而不迁到别地去,不是单纯靠划定的疆域的界限,也不是靠单纯变法维新。想要巩固国防平定叛军不能靠山河的险要和天气的多变,威慑天下安抚民众不能靠武器装备以及个人力量的强大。要学会仁慈,学会善良,避免无德之政,而实施仁政。施行仁政的人,帮助支持他的人多,国内国外皆为其欢呼,国家就会稳定,不施行仁政的人,帮助支持他的人少。帮助他的人少到了极点,内外亲戚都会背叛他。此所谓: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出自《孟子》
申不害作为法家贤者,虽然受儒道二家影响较多,但是还是秉持着法家的霸道之理,因此便在纳维莱特面前同姬九元对辩了起来。
“太卜先生,我听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因此可知,施行仁政,需要国家付出极大的代价,而如今,大争之世已开,天下大势迟早是施行霸道治国的。霸道虽有弊端,但是那毕竟是我们这些先贤在春秋战国之时便已经实验过了,事实证明,以霸道治理天下,国强而民存,而那些如你口中施行仁政,推行王道之人,诸如燕郑卫,皆弱或亡,因此,在下以为,先生还是莫要空谈。”
听完申不害的反驳后,姬九元沉思了一会,随着钟表分针走过五分钟后,他开口道:
“所以,申先生和审判官先生以为我是在推行王道是吗?并非如此,我是赞同变法的,但是正所谓,美玉尚且有瑕疵,明月尚且有坑洼,王道,不对,应该说我所表达的道,虽然也有着他自己的弊端,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优点,霸道虽然有着各种有利于家国之势,但是它只能让枫丹强大一时,这便是霸道的弊端啊。枫丹缺什么呢?七国都缺什么呢?不能因为常理而变法。因此,我只能说,我所要表达的是,如今枫丹甚至是七国,都不是简简单单地变法才能搞定的。”
”所以,王道,枫丹需要,霸道,枫丹更需要,然而大道三千,岂止二可成。无论圣道或者什么德道。故此所谓霸王道杂之。“姬九元将所概括的收了尾,完美地结束了自己的看法表达。
申不害以及那维莱特静静地听完了姬九元所说,紧接着二人同时说道:“难...”
“不难,恐复古者乎?则我等以岩神之故事说之。”姬九元向二人举起了岩神摩拉克斯至今并未决定治国之学派的例子。
随后,姬九元又说道:“枫丹,水的国度,六国皆有攻或守,或阴或阳,有独自所擅长的点。”
风可协和万物,岩石承载众生,雷霆威震四方,草木繁茂作巢,火焰焚旧除新,寒冰存物万年。
水看似可灭火,然则土可代之;水看似可如风爱护万物,可洪灾常生。
水虽说可润物,然则草木繁茂;水只能润物于地而有局,可雷霆扩之。
水需要极低的温度才能结冰,可冰永远是冰,而冰可化水,可存物,而水之潮湿,只能将物品更快地逝去。
其疾如风(风),其徐如林(草),侵略如火(火),不动如山(岩),难知如阴(冰),动如雷霆(雷)
呜呼,万物各德,而水独孤。然水,化育万物。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水以成油,故利火;水以成泥,故利岩。
水以成氢,故利风;水以成云,故利雷。
水以成势,故利草;水以成壶,故利冰。
“就让枫丹,如水一般,随波逐流,处乱不惊,变法而又守礼,这就是我所说的。”姬九元结束了最后的发言,而窗外太阳已然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