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兮,若冰之将释。——《道德经》
“再见。”
“珍重。”
三天后的上午,各国使团各自归国...除了枫丹使团,尚有贸易要与岩王相谈。
“你要回枫丹吗?”姬九元与阿蕾奇诺轻轻拥抱,而后相互松开。
“我会的,只不过现在要回至冬待些时日?”阿蕾奇诺安静地回答道。
“多久?”姬九元问道。
“不清楚,也许很久,但总会见面不是吗?”阿蕾奇诺轻轻微笑。
“你总是愤世嫉俗且优柔寡断...芙宁娜给的药,常吃。”阿蕾奇诺轻轻用食指蹭了蹭姬九元的额头。
“你的那套衣服,我先收下了,谢谢。”她忽然想起还在她这边的那件姬九元所赠的服饰。
“岂曰无衣...”姬九元看着那双神异的瞳孔,也抬起食指,轻轻碰了碰阿蕾奇诺的黑色挑染。
“怎么又念起诗来了...这不是秦风无衣吗?怎么这么不浪漫呢?”阿蕾奇诺有些嗔怒地说道。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这是唐风 无衣,算是...允许你拿走我那件衣服了吧。”姬九元将《唐风无衣》念完,随后将食指收回。
“至冬很冷的,你的衣服...我可能...不会经常穿。”阿蕾奇诺轻轻地说道。
“无妨...时不时看看就好,没必要非得穿上,免得冻着自己。”姬九元微笑道。
“嗯...保重,我先随父亲回至冬了...”阿蕾奇诺转头看了眼即将出发的至冬使团,而后向面前高出自己的姬九元告别。
“保重。”姬九元的大拇指和中指轻轻摩挲起了刚刚碰过阿蕾奇诺发丝的食指,而后目送着阿蕾奇诺登上马车,随后至冬使团行进...远行。
“太傅...该与璃月方面的人商谈贸易了。”介子推前来禀报道。
“嗯,走吧。”姬九元转身,慢慢地跟着介子推向谈判地点走去。
日进中天,正是太阳距离地面最近的时刻。
“贵使请看——这些就是本次贸易的各类货物。”一名黑发壮年男子伸手为原克等人介绍着。
“这样子?云堇与之有些相像啊,莫非这男人是他父亲?”姬九元看着那个拿着石珀为原克介绍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太傅?怎么了?”介子推发现了姬九元的目光停在了那男人身上后,便开口问道。
“没事...只是看着石珀有点好奇罢了。”姬九元转移话题道。
介子推也不知该怎么介绍,只能把目光望向正在介绍的男人身上。
“石珀是璃月的特产矿物,以其独特的自然形态展现给世人,色泽自然,置于床头有利于夫妻情感的融合,置于桌上可使人有亲和力,经常把玩可强身健体...”男人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石珀的各种功效。
“云先生,这石珀的功效如此之多,敢问贵国一年可产多少呢?”原克这几天也是看了那维莱特给姬九元下达的指令——所提到的货物,有多少买多少。
“哈哈哈...原先生不必担心,石珀!要多少有多少!璃月乃是贵金之神所庇护之地,内群山外层岩,自地表至底下,各类矿物无所不有,石珀更是如此...”云先生哈哈大笑道。
“那我要是说,枫丹是有多少就要多少呢?”原克打断了云先生的笑声。
“价格?”
“以高价相购买。”
光是石珀,原克就直接把价格调到最高了...后面的沉玉仙茗和霓裳花,姬九元是想都不敢想。
“云先生...直说吧,后面的沉玉仙茗以及霓裳花,枫丹亦是如此。”原克找了把椅子,而后坐下。
姬九元在一旁已经有些懵了。
败家玩意。
原克:那维莱特让这么干的。
你也是个败家玩意。
“太傅,冷静...正卿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用意啊。”介子推看着身边鼻孔呼出热气的姬九元,连忙劝道。
姬九元历来听劝,但是这一次...他仔细想了想,他又不会商术,且就让那维莱特和原克这样安排吧。
很快,原克便与云先生商谈妥当,姬九元也与介子推率先离场。
“你先回去吧,我去同一位先生散散心。”走到绯云坡,姬九元看到了远处逗鸟的钟离,对介子推命令道。
“钟离先生,别来无恙。”姬九元上前行礼道。
笼中画眉蹦蹦跳跳,丝毫没有因为来人而受惊吓。
“姬先生。”钟离手上的枝芽继续挑逗着画眉,但是头转向了姬九元这边。
“姬先生是为了你我二家贸易之事而来的吗?”钟离起身,不再挑逗画眉。
“是,倒也不是...钟离先生喝茶吗?我买单。”姬九元出奇地带了钱包,并将它亮在了钟离面前。
“请!”钟离也不含糊,有茶不喝非Loudon。
“如果姬先生不知往何处看茶听曲,钟离倒是有个建议——和裕茶馆。如何?”钟离见姬九元尴尬地寻找着茶馆位置,便开口建议道。
“那便随钟离先生之意了。”姬九元说道。
“和裕茶馆,也算得上是璃月港的老字号了,经营妥善 服务极佳。”钟离与姬九元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而且近些时日,来了一家新的戏社,名曰云翰。”钟离又介绍起了茶馆内的活动。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这家戏社老板倒是有雄心壮志,这名字很是大气啊。”姬九元显然是误会了发音。
“姬先生误会了,并非云汉,而是云翰,富于才藻之士的云翰。”钟离更正道。
“是在下疏忽了。”姬九元歉意地说道。
“戏社的老板,姬先生应该是见过。”两人很快来到了和裕茶馆。
“莫非是那位云先生?”姬九元所说的,正是刚刚在与原克谈商贸之事的云先生。
“其女名堇,算是近日新秀。”钟离朝现在茶馆的掌柜点了两杯香茶。
“云堇?”姬九元拿起茶杯,揭开碗盖,吹了口气。
“正是。”钟离回答道,而后又点了一盘糕点。
“姬先生今日忽然寻我,恐怕不是单纯地为了闲游吧?”钟离从刚刚放下的盘中拿起一份糕点。
“在下想问一下...枫丹是发生了什么吗?”姬九元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枫丹卿族欲占剩余五将佐之位。”钟离如实相告。
“枫丹正卿那维莱特任中军将,而后以卡雷斯暂任中军佐,而四卿见那维莱特以非卿族之人为中军佐,便将本来应得的四个席位放弃,用以施压卡雷斯及那维莱特。”钟离说完,吃起了糕点。
“那维莱特改的这么快?不对,莫非其早已有相关的想法了?”姬九元内心猜测道。
“正卿还是过于激进了。”钟离吃下最后一口糕点后,评价道。
“卡雷斯本是一小民,然枫丹正卿竟直接将其任命高官,这让那些卿族们怎么想呢?”钟离虽然不是很清楚枫丹国政,但也大致猜到一些原因。
“大概是申不害吧...”姬九元忽然想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人。
“按理来说,申不害一直都是那维莱特的副手,那么当那维莱特推行将佐制并成为中军将以及枫丹正卿时,申不害一般就是成为中军佐以及枫丹上卿。”姬九元也拿起了一块糕点。
“钟离先生?您知道申不害吗?”姬九元看到糕点好像有些酥皮,便轻轻地开始剥了起来。
“现任枫丹上卿,然而并不是六将佐。”钟离也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还在位置上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茶水芬芳,糕点甜凉,姬先生可别忘了,今日只是闲游。”钟离开口打断了姬九元的思考。
“云先生的戏我可是一场也不落下啊。”当台上来人告知看客下一表演者的姓名时,茶馆中便出现了嘈杂的讨论声。
“新角?云先生?总务司的云先生?”有人问道。
“不是不是,是那位云先生的爱女。小小年纪便大有大家之影。”
“据说今日的曲,名曰《山鬼》,是屈原大夫昔日所写。”
“吹牛,屈大夫可没写过什么《山鬼》。”
“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啊是从会盟的宴会中传出来的,上层人士都听过。”
“诶,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就是云堇云先生啊!”人群中的一声提醒伴随着云堇的登台,打断了人群的讨论。
“这是宫商角徽羽?倒是用心。”钟离发现了乐器与以往演奏的不同。
“此曲我倒是略有耳闻,相传是屈大夫为曾经并肩作战的夜叉以及仙众所作。”
“明面上看此诗是在祭祀一种虚构的“山鬼”的生物——一位多情的山鬼,在山中与爱人幽会,后再次等待爱人,然而爱人不知为何却没有回来。瑰丽!离奇!山鬼似神似鬼又似是人,此诗道尽山鬼内心难猜、百转千折,如画如图,此诗观之似在事中,听而和之,又似在境里。而若要论唱——非云先生莫属。”一名听过的人评价道。
“似是雅乐?若是这小女娃演奏顺利,不说唱的好不好,只要能唱完,那也当分戏坛一杯羹!”有人注意到了云堇身后的各种先秦乐器,不禁感叹道。
先秦乐器,与后来的乐器不同,唱法也有极大差距。
吟唱,长吟,悠长。
远古不失人性,似神而又似鬼。
乐声一阵交错,而后重复又上升。
台上,稚嫩的云堇抬手行礼,而后开始悠悠地唱起。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鼓声伴随云堇那似是吟唱似是倾诉的声音一同响起,宛如一只灵动的山鬼自树林中探头。)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鼓声引起了编钟的晃动,也不知究竟是编钟在晃还是人在敲动,也许是山鬼心跳加快了。)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鼓声有节奏的出现,编钟的调仿佛降了一下,山鬼莫非是见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鼓声慢慢出现,编钟变得有节奏了起来,山鬼以为爱人在向她打招呼)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鼓声和编钟有了微妙的变化,莫非山鬼发现了爱人实际上是在和她告别?)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也不知为何,鼓声与编钟一齐发作,却不显得繁琐嘈杂,也许是因为感情即将喷涌?)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果然,云堇的嗓音瞬间加入了这里面,却也并未显得嘈杂,反而平添了悠扬)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情感终于达到了顶点,声音齐,听者虽难解歌词之意,却也出了些许清泪,歌曲暂时停止,而后又从幽篁之句开始)
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乐器再次平静,但仍在演奏)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乐声消沉,唱者渐结)
乐器在经过高潮阶段后,便变成了云堇的伴唱,而云堇也是不负众望地将《山鬼》的最终部分宛若一位虔诚的祭司一般吟唱了出来。
“《山鬼》至此,基本已经结束,然屈大夫尚有几笔,今日,我虽不才,将曲谱添改了几笔,诸位闭眼静听。”此时的云堇虽然稚嫩,却已然有了日后演唱《神女劈观》时的气势。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啊~哈~啊~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及乐声结束,歌者下台,全场寂静。
而后便爆发出了宛如雷鸣的掌声。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姬九元忍不住念了一句。
“路险难兮独后来。”钟离像是念诗,像是劝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