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以宁诧异抬头看着厚厚的车帷,居然真的找上门了。
她连忙靠近老乡,轻轻喊道“表叔 ,外头…”
“五弟,我是你三姐啊,我知道是你,刚才我看见你了。”那女子继续说道。
小以宁头一嗡,都是她不好,刚刚迟迟不肯上车,让外头那人看到了裴逸,若是他认了回去,他俩可能很难见面了。
裴逸听着外头熟悉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些片段,此刻身体的记忆开始复苏。
“弟弟,可是想你亲娘了。这可怎么办好呢,你娘生下你之后便去了,要不你也陪她去吧!”
一股窒息的滋味蔓延,他的脑袋被人死死按进水里,拼命挣扎也挣脱不得。
“若不是你娘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云郎,我怎会沦为妾室,我的女儿变成庶女让世人耻笑。”
“你娘才不如我,貌不及我,不就是仗着家世坐稳正室之位,可惜啊,她千方百计嫁给云郎,云郎的心还不是在我身上。”
他慢慢不再挣扎,身上也一轻跌落在地,散开的瞳孔恍惚见一模糊高大的身影。
“阿婵,我不是说了逸儿死不得吗?你这样让我如何向陈国公交代,我以后仕途还要靠他。”
“云郎,我也是无法了。这个狼崽子,我待他如亲子,他竟日日想毒害我与星儿。他是你之子,难道我星儿不是你亲女。”女子说的极为可怜,随后她话风一变低声道“云郎,你说这狼崽子如此恨我和我儿是不是晓得了他娘是我们害死的,他现在就要我和星儿的命,以后说不定也对你不利,若是陈国公知道此事……云郎我害怕……”
“爹,你不爱星儿了吗,星儿也怕。”
高大身影在他脖颈上碰了一下“莫怕,逸儿已去,无人会害你们,我会亲自将逸儿的尸体处理了。以后有人问起便说他不服管,跑了。”
裴逸的拳头越攥越紧,这时一滴温热的泪落到他手背上。他瞬间回神愕然的看向旁边的小丫头。
“表叔,是不是你家人找来了,以后咱们还能见面吗?”小以宁红了眼,老乡对她可好了,他在书里虽然没回去,但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有点舍不得却拦不得。
秋衣连忙拿起帕子擦拭“小姐你咋好端端的哭了,表少爷不是无父无母只有老爷一个兄弟吗?外头那人肯定是看茬了。”
裴逸轻笑一声,摸摸小脸“怎就如此希望表叔走,可是家里养不起我了。”
小以宁立马摇头“爹和舅舅坑了虞家的钱,养得起的。”
裴逸手轻轻撩起窗帷一角,见冷梦星顶着哭脸站在车前,被马夫呵斥都不肯离开。
“公子,这女子想见您一面才肯离开。”这时马夫撩起车帷禀告道。
“嗯。”
裴逸安抚般的摸摸小以宁焉哒哒的头“不要出来。”
小以宁两只小手纠结在一起,乖巧的点头。
冷梦星其实不敢确认这人是不是她阿弟,但前几日见爹一脸寒冰的回来和她与母亲说阿弟可能没死,今日又见与他相像之人,她真的不放心,所以顶着他人异样的眼光胆大的拦下马车。
她没有放过马夫的轻蔑眼神,心里愤恨,阿弟怎么可能没死呢?还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
这时车帷被马夫打开,里头走出穿着火红色大氅的俊秀少年。冷梦星眼里充满不可置信,这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裴逸俯视着她,淡淡道“你要见我?”
“阿弟,你何时回燕京的,回燕京为何不回家,让爹爹担心。你可知爹爹为了找你几日未睡,我娘为了你都差点哭瞎了眼。”冷梦星高声质问,一下子把周围的目光吸引过来。
她母亲陈双芸也息声走了过来,见到裴逸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扑到马车上,大喊道“逸儿,你可想死娘了,这几个月你去哪儿了,我与你爹日日都找寻你不得。”
裴逸玩味的看着这母女俩演戏,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阿大,此二人是谁,为何我在府中从未见过。”
阿大起身回道“禀公子,这两名疯癫女子并不是府中之人。”
他顿了顿“大人也并未娶妻生子。”
“逸儿,你怎么忘了我是你娘啊?”陈双芸悲鸣,掩面痛哭
“阿弟,你是不是得了失魂症,怎连家人都记不得了。是了,若是记得怎会不归家。”冷梦星露出欣喜“无事,阿弟今日便随我回府,肯定能记起家人。”
“阿二,去京兆尹叫这两个疯婆娘抓起来,我爹的名声不可败坏。”裴逸像似看到什么污秽之物,嫌恶的说道。
守在车旁的阿二连忙应是,推开人群向京兆尹府跑去。
“阿弟,你这是作甚?”冷梦星见人离开,心里没由来的一慌,也学母亲要扑在马车上,下一刻一道疾风袭来,重重的马鞭甩到她娇嫩的手背上,皮肤炸裂蹦出血来。
阿大下一鞭也落到陈双芸身上,鞭尾直接伤了她的脸。
惹得二人惊叫连连。
“无知疯妇,我家大人岂是尔等能沾染的,再敢坏我家大人的名声,送你们入诏狱。”阿大怒目圆睁手握马鞭像极了煞神。
“我没有,阿弟,阿弟,我知你恨我们,但你不能连家都不回啊。”冷梦星捂着手哭道。
“逸儿,你怎能如此啊?”陈双芸捂着脸软瘫在地上,看来极为可怜。
景秀坊的掌柜上前解释道“这位公子 ,此二位是冷洗(xian三声)马家的家眷,几个月前冷洗马家丢了一孩童至今未找回,今日恐见您面善认错了人。”
裴逸微抬头道“哦?丢了孩童便四处乱认人,眼如此瞎怪不得几个月都找不回来,二位还是先去治治眼睛。”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中就开始议论纷纷“哪是什么夫人,就是一妾室,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还自称自己为娘,真是好不要脸,这冷洗马唯一的儿子乃是正头夫人生的,大家都晓得,与这妾室有何干系。”
“这冷洗马也是无能的呀,刚才那小女子还叫妾室为娘,家中竟如此没得规矩。”
“没正经夫人就是不行啊!”
“就是……”
“……”
堆在议论中心的两名女子脸色苍白,没想到会沦到这境地,看向裴逸的眼神都隐隐带着恨意。
“我乃景秀坊的掌柜 ,公子在我店门口遇此糟心事,我们景秀坊也有责任,但今日公子可否高抬贵手放过这二位,给我们纳兰家一个面子。”掌柜继续说道。
裴逸注意到车帷动了一下,嘴角弯了弯开口道“好。”
“景秀坊稍后会奉上赔礼。”
这时京兆尹张卜凡带着人终于赶到,他看到这混乱场景差点吐血三升。
刚刚有人前来说,这钟灵街竟有两疯婆娘自称自己是裴大总管的夫人和女儿,他甚至怀疑自己耳盲了。
裴大总管是谁?
皇上跟前屹立不倒的大红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大太监,如假包换的太监,而且从小就净身的太监,你说他有夫人或许有人会信,说他有个女儿这不是闹吗?
他没这功能啊!!!
他张卜凡自从上任京兆尹每天都在掉头发,一天管几个富贵瓜,今日还要管这奇葩瓜。他可以想象的到,明日早朝一上来就会有御史参他一本管辖不利的奏折。
“裴公子,我这就将这两个女子押回。”张卜凡也不问缘由,直接挥手让下属将这二人押走。
“不必了。”裴逸语气淡淡,看不出喜怒“张大人,此二人是冷洗马的家眷,你将她们送过去与之团聚吧。”
“诶诶诶。”张卜凡抹着额头说道。
不追究是最好的,一追究,这裴公公给皇上吹几句床,啊呸,耳边风,他这一生就到头了。
这冷梦星还认不清形式,对着裴逸期期艾艾“阿弟…”
“给我将这二人的嘴捂了。”张卜凡一惊,又回身给裴逸拱手作揖,迅速离开。
燕京热闹多,今日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乐事。
裴逸也重新坐回到小以宁的身边,刮刮她的软嫩小脸“表叔走不了了,你会不会不开心。”
“表叔,你怎和爹一样坏。”小以宁控诉道。
其实她还是很开心的,她也很自私很坏的。
“表叔只有两个家,一个裴府另一个便是林家。”裴逸靠着车壁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