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平时所称的\"姑娘\",一般指未出嫁的女子。然,在古代\"姑娘\"之称谓,虽也是未婚女性的统称,却多指大户人家的女儿。古典名着《红楼梦》中也随处可见\"姑娘\"之说,这一称谓在尊重感上比\"小姐\"略低一些,又因所称呼的人或称呼时的语感、场合不同而又有所差别。不过,体现的都是一种尊称,是对有身份的年轻未婚女子的特定称谓,有别于我们今天对\"姑娘\"的泛称。
一、\"姑娘\"是贾府对未出嫁女儿的爱称
在贾府,尤其是长辈女性或年纪大的女性,对未嫁女儿皆称呼\"姑娘\",这其实是爱称,或者说是呢称,暗含着一份关怀、关爱关心的意思。
如贾母称探春时,用的是\"三姑娘\"或\"姑娘\";称林黛玉时,称\"林姑娘\"或\"玉儿\"……
又如刘姥姥二进贾府时,贾母介绍薛宝钗时,便称的是\"薛姑娘\"……
还有贾府的下人称呼主子时,也用的是\"姑娘\",如周瑞家的问候宝钗时,便称:\"姑娘好?这有两天三也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
周瑞家的送宫花给林黛玉,也说:\"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
大丫环袭人在贾元春赏赐\"端午节礼\"后向贾宝玉报告时,亦言:\"你的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别人都没了。\"
紫鹃和雪雁称林黛玉,亦称\"姑娘\"……
如此等等在贾府所称呼的\"姑娘\",长辈女性更多体现为关怀之意,而贾府的下人,则表达着尊重,显示出关爱关心的亲切感。
总体而言,\"姑娘\"这一称谓,乃是贾府对未出嫁女儿的爱称。
二、\"姑娘\"与\"小姐\"的不同
奇怪的是,《红楼梦》也有\"小姐\"的说法:
如贾母带刘姥姥步入潇湘馆,则介绍说:\"这是我外孙女儿的房子\",引得刘姥姥直道:\"这那象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可见,在刘姥姥心目中,林黛玉是贾母的外孙女儿,当然也就是尊贵的贵族小姐,比\"姑娘\"还要高级,自然是满满的羡慕点赞。
还有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亦称贾府女子为\"小姐\":
\"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为妻……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这就奇了……便是贾府中,现有的三个也不错……二小姐乃赦老爹之妾所出,名迎春,三小姐乃政老爹之庶出,名探春,四小姐乃宁府珍爷之胞妹,名唤惜春。\"
可见,过去称呼\"小姐\",其实是对有身份的女性极为尊重仰望的他称,一份实实在在的高级称谓,带有强烈的敬意亦或羡慕色彩,类似我们今天称漂亮的女性为\"美女\"一样(不过,时下美女也成了泛称,对女子都可称之\"美女\")。
当然,在《红楼梦》中,若贾府称自家姑娘为\"小姐\",要么是戏称,要么则有另外的味道。
如袭人向湘云话及:\"你还说呢,先姐姐长姐姐短哄着我帮你梳头洗脸,作这个弄那个。如今大了,就拿出小姐的款来,你既拿了小姐的款,我怎敢亲近呢?\"
显然,这是袭人的戏称,毕竟她当过湘云的丫环,两人关系很好,便少了拘礼,可以亲切地互动打趣。
又如王夫人在贾母说道女儿贾敏时,叹道:\"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
从王夫人称贾敏\"千金小姐\"的语气里,既有羡慕贾敏的成分,更有一种故作娇嗔别样的意味在里面。
惋惜的是,现如今的\"小姐\"称谓,却演化为代指从事特定行业的女子,沦为一种贬称,实实在在的一种文化践踏,实不可取。
三、因语感场合不同,称呼\"姑娘\"的亲切感也有不同
贾府在称自家女儿为\"姑娘\"时,因语感及场合的不同,也有微妙的区别:
如贾府下人有称林黛玉为\"林姑娘\"、称\"薛宝钗\"为\"宝姑娘\"而没说\"薛姑娘\"的说法,暗含着贾府的下人普遍对薛宝钗有好感,对林黛玉的小心眼、说话直和哭哭啼啼不那么喜欢,只因薛宝钗有皇商背景,为人大方,会笼络下人,贾府上下便更多倾向于薛宝钗与贾宝玉\"宝钗配\"这一\"金玉良缘\"。
还有《红楼梦》在称呼贾府女儿时,有时仅用\"姑娘\",没带\"姓\",有时也加上\"姓\",或添上助词,则体现出不同的亲切度。
如称\"林姑娘\"、\"薛姑娘\"亦或\"林妹妹\"、\"琴妹妹\"与称\"姑娘\"、\"妹妹\"时,就有微妙的差别了。前者是全称,仅表达着正常语境下的尊意;后者是简称,则透着特别的爱护亦或敬重。
还比如史湘云进贾府时,说的是\"史大姑娘来了\"。这一加了助词的称谓,又添了一份戏谑的观感。
可见,即便称呼\"姑娘\",加上\"姓\",或添上状语等语气助词,在不同的语感、场合下,尽管都是尊称,亦然显示出微妙的尊重差别。
四、贾府有体面的丫环,也有被称\"姑娘\"的说法
在《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带着板儿去贾府\"打秋风\"时,在周瑞家的引荐下,碰见丫环平儿,便称\"平姑娘\":
\"忽见周瑞家的称他是'平姑娘',又见平儿赶着周瑞家的称‘周大娘',方知不过是有些体面的丫头。\"
在《红楼梦》第三十九回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时,便向已认识的丫环平儿问候:\"姑娘好?\"紧接着道明这次感恩回报的来意:
\"家里都问好。早要来请姑奶奶的安,看姑娘来的,因为庄家忙。好容易今年多打了两石粮食,瓜果菜蔬也丰盛。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儿,孝敬姑奶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孝心。\"
你看,刘姥姥一席姑娘的话语,除了导出她对姑奶奶姑娘的敬意外,她的质朴、厚道以及庄家人的精明也生动地刻画出来。
四十一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刘姥姥醉卧怡红院\"中,刘姥姥误打误撞进了宝玉的房间,见了袭人边说边忙爬起来:\"姑娘,我失错了。并没弄脏了床帐……这是那个小姐的绣房,这样精致?\"
在四十回里,丫环琥珀搀扶刘姥姥去潇湘馆时,刘姥姥客气地说道:\"不相干的,我们走熟了的,姑娘们只管走吧。可惜你们的那绣鞋,别沾脏了。\"
可见,像平儿、袭人、琥珀等贾府有体面的丫环,于外人而言,虽说地位不及贵族小姐,身份也很尊贵,故在曹公笔下,也冠以\"姑娘\"的尊称。
这样的称谓,其实与男一号贾宝玉的思想一脉相承:\"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一见女儿,我便清爽,一见男子,便浊臭逼人。\"
可见,誉为百科全书式的巅峰之作《红楼梦》,其\"姑娘\"之说,亦昭示着为闺阁女子立传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