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明天他也有事要办,云早早表示理解。
看着完成一大半的作品,云早早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自我欣赏了片刻乖乖洗漱睡觉。
毕竟明天才是重头戏,决定了未来能不能靠这个赚钱,她绝对不允许出半点差池。
次日醒来,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云早早感觉自己像朵吸饱了雨水的花,浑身充满了干劲。
洗漱完毕,她先到厨房烧了壶开水,再装进玻璃瓶封闭。
将完工的丝巾用清水漂洗,放在两张干净柔软的纱布之间,小心翼翼按压挤出多余的水分。
最后一步也是决定成品质量好坏的一步,云早早不由放轻了呼吸,在其再次覆上层干爽轻薄的料子,横放玻璃瓶不断轻柔滚动,约莫半个小时,丝巾烘干了。
已经绣好的丝巾还带点轻微的余热,看着丝巾上的造型,云早早终于轻舒一口气。
虽然比不得自己全盛状态的作品,好在也没给师傅丢脸。
心情不由变得轻快许多,嘴上哼着愉快的调子。
看着手上的成品,云早早不由暗想,只要对方满意,不追究原来的丝巾被弄脏一事。
是不是也向旁人证明自己的手艺值得掏钱。
这不就是一波免费的宣传位?
简直就是赚钱天才!
云早早任由自己在幻想的世界中遨游,一想到之后小金库里能刷刷的进钱,哪怕平时再淡定,此时都有些按耐不住激动地心情。
这头云早早在家里磨磨蹭蹭。
那头国营饭店里,王春香从一开始的紧张忐忑变得胸有成竹。
高昂着的脑袋,像极了斗胜的公鸡拼命甩动高耸的鸡冠,生怕有人看不到。
“十二点了,她不会不敢来了吧?”
她环视四周,视线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快速掠过,笑着问李建梅:“她要是不来就是弃权认输,不仅那只表是我的,该赔的的钱你也不能躲!”
“现在时间还早,那位女同志把表押着了,看不到具体时间晚点来也正常。”
说这话的是王春香前相亲对象刘建成,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气得王春香脸色刷地一下变青。
“刘建成,有你什么事?这么替人说话,你别是看上那个小瘸子了吧?”
刘建成想反驳,苦于嘴笨,一张脸憋的通红:“你,你别欺人太甚!”
王春香嗤笑一声:“看来,她留下的表马上就是我的了。”
李建梅心里同样发急,但竭力保持镇定,怒目瞪着她:“着什么急,还是数数自己有没有带够钱吧,早早肯定会来,也一定能赢你。”
王春香冷笑道:“死鸭子嘴硬,看你能撑多久!”
对着身侧坐着的人又是另一副嘴脸:“雯姐,就是她家小孩把我准备给吴主任的礼物踩坏了。”
“......是吗?”被称“雯姐”的人慵懒地应了一声,似乎对此事不感兴趣。
女人五官不到令人惊艳的地步,但胜在会打扮。
她烫着一头波浪大卷,脸上不知擦了些什么,透着青灰的白,嘴唇涂抹了颜色鲜艳的口脂,犹如盛放的玫瑰一般娇艳欲滴。
身着一袭线条裁剪得当的修身长裙,腰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身体微微前倾时裙摆顺势往上提了几寸,露出被丝袜裹着的小腿......
这副洋气的打扮,大家只在电影里看到过,不少见过云早早的人忍不住拿她俩对比。
这一对比就发现,天然去雕饰的美人云早早更让人心生喜爱。
眼前的时髦女郎处处细节彰显着精致,但莫名的给人一种距离感,像是没有感情的商场模特。
王春香捏着指节,想说点什么和女人拉近关系,却又担心弄巧成拙,惹得关雯不喜。
万一回去跟周公子吹枕边风,把大哥的生意搅黄了,到时候大哥绝对不会放过她。
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样不公平。
自己比关雯年轻、漂亮、学历高,怎么就遇不到周公子那样有魅力的男人呢?
也不知道这女人给周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让周公子事事都依她。
王春香看着她手腕上拇指宽的翡翠玉镯子,不知怎么,突然心里难受的紧,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要为了大哥的前路忙前跑后,对着那些人阿谀奉承。
她一咬牙,想到那个脸、身段都比关雯美上不知多少倍的小瘸子,故意说道:“雯姐,你可真好看,就跟海报里的明星一样。”
关雯嘴角勾了勾,带着丝丝嘲讽:“是没什么区别。”
那些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和她有什么区别,不都周旋于各个男人身边吗?
都是有钱人解闷的玩意儿,确实没什么不同。
王春香迎着她嘲讽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笑笑,硬着头皮说:“那个多管闲事的女的长相也很扎眼。
我听人说,她最爱勾搭有钱男人。周公子最近常来这吃饭,那女的又跟服务员挺熟,万一她打听周公子的行程......你可要防着点啊。”
大哥说,这女人是周公子从舞厅里带出来的,人狠话不多,非常善妒,轻易惹不得。
大哥还说,这香港的有钱人啊,身边全都是带着好几个女人。
周公子原先也是个风流浪子,但自从关雯出现后,她身边的女人要么被挤兑走,要么毁容消失......闹得最大的便是前阵子某个电影女明星不堪受辱跳楼自杀的事。
如果不是大哥跟周公子手底下的人来往,王春香也没有途径知道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多女人飞蛾扑火,不正说明周公子魅力大,值得她们追逐吗?
王春香说完,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就听关雯顿了片刻:“呵!”
她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揣摩关雯到底什么意思。
但不管对方怎么想,她是彻底不敢说话了......
云早早右手挎着手提袋,左手拄着拐杖,慢悠悠向国营饭店走来。
刚走到门口,李建梅惊喜大喊了一声:“早早,你来了!”
这一喊,十个客人有八个抬头向门口张望,还有两个不知前情,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李建梅连忙从柜台跑出去欲扶她,云早早笑着打了招呼:“我没迟到吧,王同志来了吗?”
如果王春香敢临阵脱逃,她就追到单位去。
没错,就是这么小心眼。
到了嘴边的肉,别想她吐出去。
李建梅努努嘴,往店里一瞥。
云早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对上王春香的眼睛。
收回目光,径直向王春香走过去。
一句客套话没有,云早早直接打开小布包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
崭新精致的丝巾闯入王春香的视线,惊得她猛地站起身,顾不得装模作样,一把抢过盒子,将丝巾提拉出来。
正面背面,反复地看。
边边角角,一针一线她都不放过。
这会儿周围的客人也聚了过来,见丝巾还是原先的样式,但荷花上的污渍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发出阵阵惊叹。
没有人猜到云早早偷天换日,以假乱真。
除了隐约知道内情的李建梅,就连王春香也根本没这么想过。
她下意识摇头:“不可能,老裁缝都说绢丝不易清洁,那天都被踩成那样了,你怎么做到洗干净却没有划丝的??不可能的……”
那天打赌后,王春香不放心,特意问过有经验的裁缝师傅,得知被踩脏的位置了很难复原,稍不注意绢丝就会被拉扯划丝,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她怎么做到的?
“事实摆在这儿,你不会想赖账吧?”云早早瞪大眼,一脸“你敢赖试试”的模样。
看得王春香又急又气,一阵心梗。
她求救式的看向关雯:“关姐……”
关雯侧首,眼皮微微下垂,她在打量云早早,且毫不掩饰。
云早早自是察觉到了,也惊讶对方不同于其他姑娘的妆容打扮,乍眼一看还挺漂亮的,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想法。
什么都抵不过即将纳入小金库的红票票重要。
“三天前,大伙儿在这里见证了我和王同志的约定。
因为王同志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我甚至将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都押在饭馆了,按照约定我已经将东西完璧归赵,王同志是不是该履行赌约,付我一百五十元?”
“当然,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如果王同志家里实在困难,拿不出150,只要她向我和建梅姐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咱们就当不打不相识,怎样?”
王春香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
她下意识要掏钱,手伸到包里摸了摸,除了一张纸制物件,零散的几块钱,就没别的了。
脸上青红交加。
她想起来了。
她打心底里不觉得云早早能赢,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现金。
王春香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他们肯定在心里奚落她打肿脸充胖子。
他们中有一些人知道她在厂子上班,肯定会到处说三道四,将流言蜚语传到单位。
到时候,单位的同事也会拿异样的眼神看她……
王春香不敢想了,思绪若是继续发散,她觉得自己脸皮快要烫熟了。
她现在恨不能生吞了云早早。
王春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我忘带出来了。”
目光迅速在人群里搜寻,发现除了刘建成,竟找不到人帮她解除困境。
王春香不情不愿,冲刘建成说:“刘建成,你能先借我150吗?”
刘建成一怔,似是不敢相信她会找他借钱?
150不是个小数目,是他三四个月的工资。
何况,他们并不熟不是吗?
“可以吗?不管怎么说咱俩都差点成了一对。这个小忙你不会不愿意帮吧?”
刘建成沉默片刻,摇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你——”
云早早眼睛微眯,笑得更加温婉可人:“没关系,打赌本就不是一件好事,王同志实在困难的话就算了吧。
不过,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凶别人,小朋友都被你吓的做了好几天噩梦呢。”
李建梅:“就是,有些人狗眼看人低,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云早早:“建梅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相信王同志已经知到错了,咱们得积点口德~”
王春香:“……”
@¥@¥%!……&!(!*&*
小兔崽子!!
王春香脸色实在难看,面皮涨得通红,她感到自己被逼到悬崖边上了。
这钱不掏自己面子受损是小事,大不了她不上班了。
让关雯觉得王家没有经济实力,影响到大哥正在谈的买卖才是大事。
她就不该邀关雯出门,她真是傻透了。
之前放的狠话化为钢刃,一刀又一刀砍在她脸上,显得又蠢又狼狈。
还有关雯,她们一块出的门,在别人眼里她们是一伙儿的,她丢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怎么就那么冷血呢。
王春香深呼吸,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凭证,“啪”地一下拍在桌上:“这是提车的凭据,凤凰26,百货商场卖110块,加上自行车票,远远超过了150,我王春香说话算话!”
云早早怔了怔,她不懂怎么看凭据真假。
遂看向李建梅。
李建梅仔细检查了凭据上的编号和公章,点了点头,云早早才将那张凭据收起来。
笑望着王春香,似是不把对方气死不罢休地叹了口气:“哎,我又不会骑自行车,这凭据在我手里实在浪费。”
王春香拳头梆硬!气得鼻孔都变大了一圈。
就听云早早继续语气含笑道:“今天谢谢大家的见证。
对了,有没有人想要自行车啊,只要150立马转手。”
八十年代初,物资在慢慢丰富起来,商品市场开始活跃,曾经严格的票证制度越来越松动,政策上在逐步缩小消费品定量配给的范围。
但家电或是自行车这类工业产品,依然得用到票。
只要150块就能直接到商场提车,在座不少食客都心动了。
可这年头哪个正经人会在身上揣几百现金呢。
大家都在问云早早能不能在店里等一等,他们马上回家取钱。
云早早含笑点头,说:“没问题,谁先付钱就是谁的。”
做买卖嘛,当然是谁有钱就给谁喽!
话音刚落,有人起身就往外冲,还没跑出店门呢,饭店经理正好取了手表出来,横插一杠:“要不,给我得了?我立马能付钱。”
闺女一直念叨厂子离家太远,买辆自行车正好方便她骑着上下班。
免得老去蹭别人后座,他这个当爹的看了碍眼。
云早早接过表,手指摸到表盘后刻着的印标,顺势戴上。
而后将取车凭据推到经理面前,爽快应了:“行。”
经理办事也利落,快步到办公室取了一叠大团结。
云早早数了数,一张不差,心里美滋滋的。
重活一次,发现自己依旧有赚钱的能力,这种满足感不要太幸福~~~
她现在很快乐很快乐,快乐得快要飞上天了。
云早早没搭理王春香杀人一样的目光,跟李建梅打了招呼就准备回家。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雯突然开口:“同志请等一下,可以叫你早早吗?”
云早早回头:“嗯?有事吗?”
“我很喜欢你裙子上搭的腰带以及那个小钱包,我在别的地方没见过这样的花纹,我猜这是你亲手做的,对吗?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做笔生意?”
云早早扯扯嘴角,意兴阑珊,正要拒绝,眼角余光瞥见靠马路的玻璃窗外的不远处,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他们注视的方向正好是红裙女人。
一看就是躲在暗处保护她的人。
云早早心一凛,收起脸上的敷衍,颇为真诚:“不过是闲暇爱好,当不得生意二字。”
关雯捂嘴轻笑,手肘撑着侧脸,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软绵绵地倚在桌子上。
她眼波流转,红唇微扬,略显平淡的五官顿时像给人施了咒,注入灵魂一般,只觉得她风情万种,迷得人挪不开眼。
这个调调……
云早早有一瞬恍惚,忍不住暗暗嘀咕,漂亮是漂亮,怎么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呢?
云早早定了定心,赶紧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道:“建梅姐,我腿有点疼,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李建梅一听她腿疼,紧张得不得了,哪会不同意。
“我想找你帮我做件旗袍,料子我出,工钱随你开。”关雯伸手轻轻点了点茶盅,语气冷冷清清的,跟她糜颓慵懒的坐姿反差很大。
云早早心念微动,但很快,对红票票的渴望被她驱散了。
“刺绣只是我自己无聊时瞎琢磨的爱好,做旗袍我没接触过。”
这是骗对方的。
前世她专业学的就是服装设计,从底稿设计到裁剪打版等等步骤都了熟于心,因为热爱,所以乐得钻研。
但是她不敢贸然说自己会做。
试想一个向来只会吃喝玩乐的大小姐,一朝突然变得什么都精通,被发现了下场很恐怖的好吗?
她可不想进实验室当小白鼠。
有钱赚当然很开心,前提是足够安全。
关雯挑眉:“这样吗?那你帮我绣一个手提包可以吗?我很喜欢刺绣工艺,而且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云早早:“……”
“承蒙关小姐厚爱,只是我这水平实在不敢在您面前拿乔,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云早早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不易忽视的坚定。
她又不傻。
这女子全身上下都写着“有钱”,王春香这样刻薄的人也对她恭敬有加,意味着除了钱她还有点势。
就算她认为自己刺绣手艺不错,但也不至于令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
凡事谨慎些没什么坏处。
关雯定定的看着她,倏地笑了。“我以为,你喜欢钱。”
云早早鼻尖皱了皱,反问她:“谁又不喜欢钱呢?有赚钱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她是喜欢钱,但不喜欢麻烦。
赚钱让她心情愉悦,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处的人,钱带给她的安全感比任何人都重。
但不应本末倒置,为了赚钱无视其中可能蕴藏的危险,卑躬屈膝给自己委屈受。
“你说得对。”关雯语气归于平淡,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旋即低下头去,不再开口。
云早早朝她点点头,随即笑着跟李建梅说道:“姐,咱们走吧。”
饭店经理看着今天的营业额,还有捡漏的自行车,乐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挥爽快让李建梅请假了。
回去的路上,李建梅说起自己打听到的事。
听到纺织厂附近巷子有一家专门卖绣品的店,云早早眼睛一亮。
再三跟李建梅道谢后拽着她回家,将准备好的糖果点心塞到李建梅手里。
“梅姐,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宝儿的,你不许代替他推辞。”
当云早早想要跟一个人拉近关系时,总能把话说到别人心坎上:“别替我心疼钱,我今天可是狠狠敲了一笔竹杠。”
听到这话,李建梅也笑:“你胆子真大,就不怕被人看出来?”
倒是没再拒绝。
云早早挑眉,一副傲娇模样:“不会,我手艺不错的。”
云早早送她到巷子口,突然发现对面街角露出一点点黑色,像是衣角又像是太阳照在什么东西上形成的阴影……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很快,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细细寻思。
因为云母和云归安来了。
云母一进门,赶紧往厨房走去,等看到厨房里明显使用过的痕迹,她才松了口气。
拍着云早早的背,眼里脸上都是欣慰:“咱们家囡囡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不用妈妈操心了。”
云早早一阵心虚。
心虚过后,胸腔微热,眼睛突然又难受起来。
听到云母感慨又心疼的声音,她就不由得也多愁善感起来。
眨了眨眼,察觉到眼泪似有滚落的趋势,赶紧垂下眼睫,脑袋往云母肩膀处蹭了蹭,撒娇道:“妈……”
“您不能不操心我,我得让您操心一辈子才行。”
云母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你呀,就是个讨债的!”
云归安觉得这一幕刺目不已。
这两天她努力讨好云母,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对父爱母爱的渴望。
她确实勾起了云母的愧疚之心,也如愿将云母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但这种局面仅仅只维持了四天。
若说云母的惦念让她不高兴,那亲眼见到这座园子的庐山真面目足够让云归安安发疯了。
他们怎么能不跟家里商量,眼都不眨一下就过户给这个冒牌货。
他们有当她是一家人吗?
察觉到云归安情绪起伏太大,朱琳想到丈夫的话,叹息一声,忙道:“安安,你不是有话想跟早早说吗?你们姐俩聊,我进屋里瞧瞧。
哎,这丫头丢三落四,一点不像你懂事能干,我去帮她收拾收拾。”
云归安一怔,听着云母的话,不仅不觉得安慰,反倒气白了脸。
凭什么她一口一个囡囡叫得那么亲!
凭什么她要用这么亲昵包容的语气说云早早的小毛病!
凭什么让她把云早早当姐妹!
她是亲的,她才是亲的啊!
云归安看着打理得干净漂亮的园子,不知怎么怨气充斥在心口。
她憋得慌,就是觉得,为什么老天让她穿书后不给她安排一个恶毒刁蛮的假千金让她刷经验,反倒设置了一只备受大家喜爱的拦路虎。
明明她把人赶出去了,但她过得比在云家更轻松。
有房,有钱,有颜值有身材,上面还没有长辈管束……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把这些条件放在网上,网友肯定也会说云早早是人生赢家。
“云早早,我们永远不会成为一家人。”
云早早:“……哦。”
“我不可能跟你做姐妹,甚至连朋友都做不了。”云归安咬牙,目光一动不动看着云早早。
她不知道自己想从云早早脸上看到什么,是愤怒,是委屈,还是别的情绪。
穿书后她先入为主认定云早早心机深沉,选择先下手为强。
可即便陆家知道云早早是假的,他们还是宁愿要云早早,而不要她。
难怪她走得如此果断,口口声声把婚事让给她,她肯定一早就知道陆家不会同意换人。
如果云早早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一定直呼冤枉,明明陆毅驰另有心上人,跟她没一点关系。
“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爸希望我们好好相处。”
云早早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所以呢,想要我配合你?
你我不合,爸妈并非不知。与其做面子功夫,不如像来云家第一天那样光明正大的表达对我的不喜。”
“左右我现在也碍不了你什么,你无视我,我无视你,这样不好吗?”
“不好。”云归安道:“至少表面得和谐相处,让爸妈高兴点。”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少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我想爸妈会更高兴。”
个自高挑的云早早坐在藤椅上,洁白如玉的细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发尾,嘴角笑意盈盈,那样子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谁能知道,说出来的话却辛辣直白,毫不客气?
一个冒牌货,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理直气壮的?
云归安咬着嘴唇,盯着云早早。
云早早很随意地任由她看,笑容未变。
云归安缓慢地收回目光,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弯下倾身,轻轻说道:“你也不想爸妈为难,对吗?
只要你主动将爸妈给你的东西一一退回去,我保证以后不找你麻烦。”
云早早有些惊讶抬眸,好笑地摇摇头:“是什么给了你我很高风亮节的错觉吗?
爸妈乐意给,我当然要开开心心收下,我如果过得不好,他们也会不开心呢。”
她承的是云父云母的情,别说跟半路回家的云归安没关系,就连大哥二哥也没道理说这样的话。
“你也不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只是觉得我拿了你该得的东西,希望我过得落魄不如你。也不用把自己说得多么孝顺似的,怪虚伪的。”
云归安:……
不愧是未来能当大佬的妻子,真是巧舌如簧!
云早早说完,看都不看她,起身往屋子走去。
也不知道和朱琳说了什么,母女俩开怀大笑,笑的时候,两人神情相似,任谁也说不出她们不是母女的话。
云归安看得怔然,愈发难受。
都说夫妻相处久了,一举一动皆相似便成了旁人夸赞的“夫妻相”,谁能想到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身上也有父母深深的烙印呢。
发怒的样子,讥讽的语调,大笑时的举动,乃至思维模式……
都在告诉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能抹杀他们相处十几年的亲情陪伴。
这一刻,云归安甚至有些灰心,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穿成原主。
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替原主吃苦受罪吗?
朱琳没有在这儿待多久,她里里外外绕了一圈,确定云早早把自己照顾得不错。
往常跟狗窝一样的卧室也收拾得整整洁洁,搬出来独立后比从前还勤快不少,她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酸。
这孩子从小被她惯得厉害,又有两个哥哥护着,性子多少有些骄纵。
自从搬出去,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小女儿有没有吃饱,睡好。
没想到经历过变故,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
她拍着云早早肩膀:“你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梧桐街街道办,等不再需要拄拐杖,你就去报到。”
云早早一脸懵逼。
街道办是干啥的啊?会不会露馅啊。
麻烦了,就算有原主记忆也不成啊。
原主自己就是个学渣,云早早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想跟宿母说不上班了。
可一对上她慈爱温柔的目光,云早早根本开不了口。她苦着小脸,问:“妈,这工作我能成吗?”
迎来朱琳的白眼,没好气地瞪她:“你说说,你比别人差哪,有什么干不了的?”
“再怎样也比到厂子车间工作好。囡囡,这可是你嫂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拿到的岗位,不许任性。”
云早早立马站直了,嘴角一弯,乖巧听话状:“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你啊你,就会耍宝。”朱琳殷殷叮嘱了好些话,云归安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妈,咱们该回去了。你忘了大嫂今天工作忙,你还得去接媛媛呢。”
云早早听到这话一拍脑门:“妈,你等等。”
说完赶紧回屋,拎着一袋小零食和两个巴掌大的小娃娃出来:“给媛媛他们的。”
小侄女他们半夜还不忘给她偷渡食物,那她也要做个好姑姑。
“时间太赶了,只能给她们做个小东西玩玩。下回我给你还有爸做身衣裳。”
朱琳脸上笑意加深:“不许再乱花钱了。”话虽如此,但女儿没跟家里生分,还记得给家里人做礼物,她怎能不心花怒放。
等等。
朱琳笑容慢慢僵住。
“你什么时候会做衣裳了?”朱琳眉头拧了拧,她不记得云早早会做针线活儿啊。
云早早暗道糟糕,面不改色道:“您忘了,小学那会儿我跟二哥回乡下住了大半年。
村里有几个下放改造,其中就有一人特别擅长绣花做衣服,我好奇跟着学了一点点。”
朱琳一寻思,恍然“哦”了一声。
“哦,是。你以前怎么没说这事啊?”
她记忆有些模糊了。
但没多想,当初城里乱糟糟的,老宿好几个同僚都被分到乡下“改造”。
夫妻俩一商量,就把老二和老小送回乡下,一直到混乱逐渐消停,朱琳才把两人接回来。
说来,那些下放的人里绝大部分确实是真才实学。
前些年的风气确实不好,稍微跟传统沾一点边都可能被举报,刺绣师傅被举报倒不是新鲜事。
倒是没想到早早在乡下只待了不到一年,居然学得还不错。
云早早心虚的摸摸鼻尖:“一开始是怕人知道我和他们玩,怕他们拉我和二哥去批评,后来,后来就忘了。”
“你这丫头——”
“好啦,妈,你别念叨了,我头都给你念疼了。”
云早早又是卖萌又是撒娇,惹得朱琳又气又好笑。
还有点想打孩子!
云早早看她脸上重新挂着笑,知道这关过了,暗呼好险!
一想到以后做绣活儿,他们也不会感到奇怪,小脸又阳光灿烂起来。
三人往门口走,朱琳边念叨,边把大门拉开一条缝儿。
“呦,今天这么主动?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早早,我们很心有灵犀嘛。”
熟悉的声音传来。
云归安还没见着人,就夸张地捂住嘴,惊呼:“天啊!哪来的男人,还喊得这么亲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朱琳:“……”
云早早“……”
想死。
每次见他准没好事!
“囡囡!!!”
云早早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卖乖地笑了笑:“妈妈,这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