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是地狱吗?并非所有人死后都会来到地狱。若他们在人间积德行善,去阴间经过阎王的审批,便能排队等着投胎。来到地狱的,都是那些作恶多端之人。而我的职责,便是让他们在刑期内始终保持清醒,承受自己曾犯下的恶。”梦魇愤恨地说道。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做错了事,受到责罚,本就应当如此,你也只是尽职尽责罢了。”萧遥况听到梦魇的话,心里不禁有些胆怯,总觉得自己或许也会下地狱,毕竟张瑜之死可能就与他有关。
“没错,他们做错了事,受到责罚,确实没问题。可我呢?我要日日夜夜忍受着他们的恶。只因为我有入梦、窃梦的能力,就被要求永留地狱,深陷折磨。我拼尽全力努力修炼,难道是为了给自己换来永生永世的炼狱吗?”梦魇突然狂怒起来,心中的憋闷在这一刻得以宣泄。
萧遥况一时语塞。想想这位也确实惨,毕竟能获得永生,并成为天上或地下的官役,都是积攒了多世的功德,和陈玉荷这种被点将的情况不同。想要成为神仙,必定要修炼,再历经几次劫数方能得道。梦魇大概没想到,自己如此努力,换来的人人羡慕的公职,竟是深陷炼狱,每日忍受人间的恶。
萧遥况正想开口安慰,可惜时间已到,梦魇不得不退出他的梦。萧遥况醒来,竟对梦魇有些同情。
等到第二天出发,萧遥况本想将此事告知蓝云和天仁,与他俩探讨一番。未曾想,记忆竟在此刻加速,再回过神来,已然回到了帝都。
蓝云因身为医师,需驻扎在军营,还要为归来的士兵医治,无法脱身。当下萧遥况身边,唯有天仁相伴。
于是,萧遥况简要地把梦魇的事告知了天仁。天仁同为精怪,虽说感情不如人类丰富,不过毕竟同源,多少也能理解梦魇的心境。
萧遥况道:“天仁,你说梦魇警告莲白不要去骚扰他,那莲白在凡间是否找到了杜冷的下落?”
天仁也认为有此可能,然而倘若莲白找到了杜冷,为何不能将其抓获,还将梦魇送回地狱?是因为打不过吗?还是与他们一样同情梦魇的处境,有意放其一马。莲白或许只想杀死杜冷,灭掉索歌的恶意,而梦魇却想要杜冷的身体,这或许才是矛盾的关键所在?
想不明白,两个男人也懒得再琢磨。皇宫中有官吏通传,今晚便是庆功宴,邀请岳池和金副将出席,并且可以自带十名有功之人一同进宫受赏。
萧遥况即刻派人去唤医师,又让天仁前往军营询问谁有资格出席庆功宴,挑选九人一同进宫。
鲁丁国本是个小国,此次渔翁得利,获得大胜,还未来得及扩建宫殿。几人临近约定时间,从将军府出发,登上马车,一炷香的工夫便抵达王城。
再被迎接入内,慢悠悠行至帝王面前,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此时的文武大臣皆早早入座,看到岳池带着部下前来,纷纷面露敬佩之色,站起身来,恭贺几位得胜回朝、凯旋而归。
帝王君主亦客气地嘉奖了十几人,赐了座,众人先将席宴吃起来。酒足饭饱后,帝王开始论功行赏了。
但在帝王刚要开口之时,一位坐在他下手边的少女袅袅婷婷地起身,跪下对君王说道:“鲁王哥哥,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恩准。”
大臣们纷纷窃窃私语,这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鲁丁国的公主。这位公主来头不小,就连鲁王都要忌惮三分。只因这位公主的母亲乃是前皇后。而鲁王不过是其父王侍妾春意所出。按照规矩,正主未生育,其他妃嫔不可生子。若胆敢违背此理,依律法会将儿与母一并处死。当时,鲁王的母亲春意,在公主的母亲尚未嫁入时,便已怀有身孕。她曾去打胎,然而鲁王命硬,喝了打胎药竟毫发无损。眼瞅着肚子越来越大即将瞒不住,春意不想被处死,也不想落下不好的名声,便打算上吊带着孩子离开这世界。
可这鲁王当真命不该绝,就在春意套好绳子,脖子都搭上去后,突然肚中一疼,羊水此时就破了。春意因疼痛未站稳,摔落在地,加上生产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来。这动静惊动了其他人,很快事情也传到了主母耳中。公主的母亲信佛,心地非常善良,不忍心刚生下孩子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孩子因莫须有的秩序被杀死。于是将鲁王过继到自己名下,保住了两人的性命。而上一代的王,最终也仅有鲁王一个儿子,以及后来王后生下的公主鲁善。
鲁王一直感念母后的救命之恩,继位后对这唯一的妹妹亦是宠爱有加。可以说这位公主在鲁丁国的地位,仅次鲁王。大臣们皆惧怕这位公主,虽说她名唤善,然而,或许因被过度溺爱,变得无法无天。虽说她并不干预朝政,可她想一出是一出,万事全凭自己心情,时常做出的事,令大臣和下人们苦不堪言。不过,目前皆为些小女生的任性之举,大臣们虽颇有怨言,但都不至于为此去鲁王那儿告状。况且,就凭鲁王对公主的宠爱,估计告状了倒霉的也是自己。
几位深知公主脾性的大臣,心中隐隐担忧。生怕这位公主心血来潮,对归朝的几位有功将领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比如,让其当马骑绕皇城一圈。再比如让他们唱戏给她听等等。这些都是这位公主干过的荒唐事,几位臣子唯有祈祷,今年已十八岁、即将嫁人的公主能变得稳重些,别再折腾出幺蛾子。
可惜,更可怕的事来了。
鲁王准许公主提出她的要求。公主兴高采烈却又语出惊人地道:“哥哥,我想嫁给岳池将军,你给我指婚好不好。”
听闻公主的话,下面的大臣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而宰相的脸色更是涨得血红,赶忙低下头,生怕自己的表情过于狰狞,得罪了帝王。
这公主莫不是疯了?半年前,丞相的儿子随他参加宫中聚会。公主一眼相中了斯文的宰相之子,当时恳请嫁给他。丞相闻此,冷汗直冒。谁不知这公主是个大祖宗,娶回家全家都没好日子过。不过,谁都不敢违抗圣旨,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回到家,儿子老婆都闹着要寻死,从此家无宁日。好不容易,历经三个多月,家里人都不得不接受这现实,一直忙着布置婚房,下个月就等着公主下嫁。如今,这又是闹哪出?
她竟不肯嫁了,这本是他们的心愿,可她却因岳池,不顾众大臣在场,不顾丞相的颜面。这让丞相如何在众臣中树立威望,更让他儿子往后如何娶妻,哪个达官贵人肯将女儿嫁给被公主当众抛弃的男人。况且这还是在朝堂之中,此事传到民间,还不知会把他儿子传成何等不堪,才遭公主抛弃。
一想到此,丞相忍不住握拳,险些气晕过去。
而听闻此事的鲁王,也不由得望了一眼丞相,见他这般模样,也大致知晓他的处境与忧虑。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左右为难。毕竟,下个月本该是公主大婚,皇榜都已张贴出去了,百姓都知道了。
“小善,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你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不可开这种玩笑。”鲁王也不想同意此事,这样可就得罪丞相,朝中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