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闲双从未听到他如此直接的摊开说话,有些惊讶地笑道:“能和皇兄这么敞亮的说话真是难得,我们再也不用玩诸葛和周瑜猜火攻了对吗?”
看到晏南修脸上虽很平淡,可是眉角并不舒展……
他心想难道会错意了,从去年秋天一封信找上了他。
这大半年来,两人同仇敌忾配合得相当默契,可是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很显然没打算深谈。
“如果不想谈就算了。”
晏闲双抬起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没有不想谈,我是在想怎么开口……有人想拜访你,我在想皇弟会不会卖我一个面子。”
“谁?”
“子书白。”
晏南修也没想到晏闲双在等他,以为这事还需要一个契机,两人既然见了面就干脆把子书白托他的事说了。
两个月前子书白突然造访宁王府,两人吃了一通酒后,子书白说出了此次来京都的目的——寻找子书薇。
并且已经知道了子书薇在三皇子那里,他已经来京都一个多月了,多方打听过三皇子的为人,得到的答案让他犯了难。
在黔林刚听到子书薇的消息时,他焦心如焚一路快马风风火火的赶往了京都。
跑到了皇城边上,这一路上也想通了子书薇在三皇子身边已经这么多年都没有危险,索性就先摸了个底。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才惊觉自己没有冒然前去是对的,三皇子在他心里算是落了个声名狼藉。
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好相处能打上交道的,这不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来了宁王府。
子书白也知道宁王现在的处境,但是江湖中人素来不和朝廷来往,思来想去还是找他最为稳妥。
晏闲双听到子书白三个字身体僵了 一僵,虽然没明说找他为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子书白的来意。
黔林子书家在江湖上是名声赫赫,可是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一个江湖门派能掀起多大风浪来。
晏闲双向来意气风发习惯了,哪怕名义上是拜访在他看来也像是来要人的,如果真想拜访直接来找他,他难不成会把子书家的人拒之门外。
如此迂回的找人做说客,对他是十足的不信任。
想到这他不自觉的哈哈大笑起来,那眼神仿佛对鼠蚁一般不屑。
晏闲双哪里知道,就是他这种又混又无所谓的态度,在旁人眼里就代表了不确定性,万一不小心吃了闭门羹,想再见怕是更困难。
“我若是不想见呢!”
晏南修眸光动了动,扫了一眼他,目光停在他看似随意的眼睛上道:“子书姑娘离家几年,子书家既然知道了消息,总归是见一面比较妥善……”
他一个眼风扫出轿外,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晏闲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只看到朦胧的月光,“你在教我做事?”
晏南修收回目光道:“只是提个建议。”
晏闲双悠悠地勾起唇角,“我不需要你的建议,我倒是有一事相问,子书薇在我这里已经这么多年了,子书家离京都数千里,怎么突然得到了消息。”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是一个大活人,想让子书家知道她的下落并不是什么难事,离家这么多年了,兴许是想家了。”
晏闲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来从他出生起,不管是他得到的人还是东西,都认为是他私有,从来没在乎过别人的意识和感受。
“我话已带到,人还是见一下好……”晏南修顿了顿又道:“你现在有选择的余地,给她个名份,不要到有一天有什么意外,想给也给不了。”
他虽不知道子书薇和晏闲双为什么会在一起,可是在吕将军府邸里见过一回,不像是有什么隐情。
同他说这些也只是有感而发。
晏闲又长睫动了动,是他不想给吗?是母后压着不肯给,她始终记恨那年大婚当晚他跑了出来。
这么些年他们母子二人一直较着劲,不给名分是吗?我就做给你看!
让子书薇得到的远远多于名份。
“皇兄感同身受,很难受吧。”
话没说完,晏闲双突然靠近,晏南修身子警觉地往后一退,撞在了轿内的木杆上。
他缓了片刻才道:“不劳您操心。”
晏闲双失笑,“你把云小姐救回来是什么心情,我当初把子书薇带回去就是什么心情。”
“你……”
他们两人果然不能正常说上几句话。
晏南修沉默地看了他两眼,想转身离开马轿,就听到身后的人又哈哈笑了几声。
“皇兄这几年成长不少,但是成长得太着急了,把人用完就扔啊。”
看到晏南修停住了脚步,晏闲双继续道:“你被关在王府的这两年我不仅没有给你找麻烦,还愿意帮助你是为什么吗?”
“我至今都记得皇兄入宫时的样子,你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屑一顾,仿若无欲无求的圣人,可是我们都姓晏骨子里早就习惯了争夺,又怎会轻易改变。”
晏闲双也跟着起了身,贴着他的耳畔道:“晏萧行一个亲王孙而已,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太孤单了需要一个对手,这几年你已经是个合格的对手了,哈哈哈哈……”
晏南修淡淡的看了这个已经长到和他差不多高的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大步跨出下了轿子消失在黑夜里。
马轿内不断发出的笑声,在无尽黑夜里听在耳朵里毛骨悚然。
街道的一侧,子书白眼冷如玉,一身青衣立旧在高墙边,听见晏闲双说走,即刻追着驶离的马离开了安阳府外。
周遭十分安静,马蹄‘蹬蹬蹬’在深夜的路上快速奔跑,还没睡的人听到这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就知道是三皇子的马又跑去了梨园。
马车声还没落下,子书薇就从梦中惊醒。
因为沉睡了很久的灵蛊突然苏醒了,只有一个理由子书家的人带着子蛊来了!就在附近!
她速速掀开被面下了床,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就听到‘吁’的一声,接着就有大门被推开,晏闲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曾露过倦意,永远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子书薇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晏闲双就推门进来了。
“这么晚还没睡啊。”
晏闲双注意到她刚才还对着窗户看月亮,看到他进来才扯出一个笑脸,不由得想起宁王的话。
连子书家的人都认为宁王比他好说话,看来他平时刁钻跋扈的行为,使连眼前的人都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了。
见她没回话,晏闲双又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子书薇很意外他会这么问,难道他发现了子书家的人。
她不知道这次子书家派了什么人来,最好不是至亲。
子书薇不愿意让家人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方才灵蛊苏醒,让她心乱如麻。
她眉间轻拢着答:“是的,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我们有过约定,你说过不提走的!”
晏闲双大剌剌的往床上一躺道:“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随便。”子书薇把窗户关上道。
“好消息是子书白说要拜访我,坏消息是我拒绝了。”
“哥哥!”子书薇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表情就像吃了一只苍蝇张大着嘴。
“子书白是你哥。”晏闲双从床上坐了起来,再次问:“子书白是你亲哥哥?”
子书薇没回答他,哥哥既然让晏闲双知道了他,肯定也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种既羞愧又烦躁的感觉瞬息间从心里头生了出来。
她嗔怒骂道:“晏闲双你就是个混蛋,我家兄千里迢迢想来看我一眼,你居然不让见!”
晏闲双向来自负从不打听子书家的人,只是听说子书家族长只得一儿一女,男丁只有江湖中出了重大事件才会外出。
他没想到这次来的人,会是子书薇的亲哥哥。
晏闲双自知理亏,可是他生出来后就没有同人软过语调,更甭提道歉了!
看着子书薇黯然神伤的面庞也无从安慰,搞得他很是头疼。
“下次他来,我就见。”晏闲双一副多大点事的模样把大手一挥,“他来了,我好好招待,多赏赐些金银美女补偿给他总行了吧。”
子书薇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差点被气死!
暴发户,死纨绔!她们子书家差他这三瓜俩枣的吗?怕他们皇家还不是因为他们能调动千军万马。
“怎么还不够!难不成要封他个驸马当当,亲王家哪个女儿你看上了说一声?”
子书薇被他一通狗屁理论气得脸都僵了,跟他这样的人理论不会有什么好处。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花瓶,顺手朝他砸去,“你去把我哥找回来。”
晏闲双连忙避开,“好!我去找,等我找到人了,我倒要问问大舅哥,你们子书薇是怎么教闺女的,怎会对夫君如些无理。”
晏闲双咬了咬牙,看了眼柔软的床榻。
今晚肯定是上不去,便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又出了门。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这梨园看似简单,暗处都有人把守,外人根本就进不来。
子书白在她心里是世间最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冒然行事。
刚才灵蛊苏醒了,说明哥哥就在附近,想到这么多年后终于能见到亲人了,子书薇双手撑着这几年被养圆的脸蛋,心里不由得开心起来。
下早朝后,大太监带着圣旨去了宁王府。
接完旨,晏南修一刻也没停留出了宁王府。
大太监看宁王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时,心想关了一年多怕是被憋疯了,急着出去找乐子了。
晏南修径直来到沈婆婆家,推开小院的门看到泥地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
他心尖咯噔响了一声,放眼望去堂屋的门大开着,贡桌前倒着一把椅子。
走进堂屋看到沈婆婆倒在地上,脸上的皮肤发青,嘴着流出了黑色的血渍已经干涸,很显然她死了。
晏南修手指放到她皮肤上摸了一把,应该死了有二个时辰了,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云裳被人带走了!
一丝苦涩从他嘴里漫开,昨晚父皇不是在逼他,而是在告知他!
云裳感觉全身都很累,特别是后颈非常的痛,恍惚中记起了天快亮时,有几个人闯进她的房间。
还没看清那些人的面目就被两人架住手臂动弹不了。
一个人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捏着她的手腕,握着一瓶药就要灌入嘴中。
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马上就要喝下去的时候,感觉到脖子一麻就晕了过去。
那口药也没有咽进去。
竟然还活着,难道被劫持了!
隐约中闻到十分浓重的焚香味,还有若隐若现敲击木鱼的声音,这里应该是一佛堂。
想到这里她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轻轻地眯了条缝隙。
她正躺在一尊金色佛像前的跪垫上,佛像前明着烛火。
很显然,这正是一处佛堂,这个佛堂有平常人家的五间屋子那么大。
看上去庄严又神圣,强烈的阳光穿过窗户纸散落在地上,却并没有温暖的感觉。
木鱼的敲击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而这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云裳揉着昏昏沉沉太阳穴坐了起来。
到底是谁把他掳到这里的,这大半年她行事非常小心,从来都没走出去沈婆婆的小院。
云裳心里不免泛起一阵苦涩,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生路好像越走越窄。
是谁会只掳走她一个人呢,沈婆婆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去找香玉。
不禁想起,如果当初没有查出暗藏,她和晏南修现下应该都过上了顺其自然的人生。
那年如果没有打开那个盒子,皇上又是否会放过云家。
她睁着眼,看着地上那束阳光一点点的移动,直到快照射到身上时,才起身在这间佛堂里查看了一番。
手一寸寸摸在佛堂的墙壁上,发现用料是非常坚硬的木质,用的都是百年老树的木头做的,她推了推大门,果不其然被锁了。
难怪没有人看守,在这里想逃出去难如登天。
正想着,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僧衣的人手上提着食盒,走到旁边一张桌子上对云裳拜了一礼,“施主,请用膳。”
“请问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