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柴招呼完顾客,总算有空瞧瞧隔壁啥样了,正眼看两侧一个卖家禽,一个摆木雕玩具,摊位前围满顾客。
而中间——
桌椅崭新,方方正正的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本厚书,标题写着加粗的《实用对联大全》。
木桌后面摆着老桌,戴着绒帽的青年眉眼如画,一口口喝胡辣面汤,隔壁双麻花辫姑娘啃着番薯和玉米,犀利点评着味道——
“不咋滴!”
吐息间白雾朦胧眉眼,只觉温馨和煦,令人向往。
而桌摆着箩筐跟暖壶。
老柴瞧一眼忙活的俩摊位,再瞧瞧中间年龄最小最悠闲的姐弟,一时间只觉得无语。
下一刻啃完玉米的姑娘麻利用雪洗洗手,再掏出一根高高的木杆立于摊前,“梆梆梆”声音里木杆深深插土。
再悬挂条长长的布,上书——
【状元对联】
老柴不由挑眉,为姑娘家力量跟上面的招牌惊讶。
接着,那人再掏出长一米,高半米的扁扁木牌,“嘭嘭嘭”直接叮着栏杆。
老柴上前,看看他们家靠啥在集市卖对联摊位里脱颖而出。下一秒,他忽然僵住,瞪圆眼。
上面明晃晃两行字——
【状元写联,一元一副。】
【字体随意,写啥看你。】
而字下面贴着可供参考的字体跟风格,字体有小篆隶书草书楷书行书,而字迹有飘逸洒脱、小巧娟秀、浑圆端方、苍劲有力等等。
脑海雷霆乍现,手里尊贵的香烟差点掉了,老柴缓缓看向中间端着茶缸一口口喝水的青年。
眼前眉眼跟报纸上的喜报图片一点点重合。
“状,状元?”
山沟沟里的凤凰!
早上10点,集市里处处都是人,一个新摊位总是引得别人再多看两眼,等看清牌上写的东西,一个个揉揉眼睛不敢置信。
于是,摊位前围满人。
老柴不知不觉“嗖”一下偷偷挤掉瞧热闹的人窜至最前面,坐座位上。刚落座,隔壁有人叹息慢了。
“切。”
老柴:谁能比我快!
青年缓步而至,端着茶缸喝口热水。
乌黑睫羽根根分明,热息蒸着一双墨色瞳眸似雪花清莹。
“老大爷,您要写对联吗?”
“啊,是是。”
他点点头,再指指竖着的招牌询问:“牌上写的是真的?真状元?不是村状元街状元?”
围观者“噗呲”笑出声,县里曾闹一出“真假状元”。
有户人家家里高中生考上大学,结果不知道咋搞的只是一条街道里高考成绩最厉害的硬是弄出“状元”横幅,最后是一个小学生指着日报的“领导跟省状元合影”图片说:“状元变丑了。”
参席宾客醍醐灌顶,暗暗想:真会玩啊!
闻言,青年气定神闲掏出特意准备的报纸,示意有图为证,而清脆嗓音若潺潺细流:“未考前觉得能当村状元,考完觉得县状元不错,等出成绩觉得市状元应该有,后面……”
“一举省状元。”
“算是幸运。”
“……”
老柴:……
围观者觉得有点装,但想看看,一元一副状元写的对联带回家倍有面子,而且字贼好看!
想拥有!
寒暄两句,老柴耳畔忽然响起围观者的催促声,特意询问对联的事:“咋买?”
沈裕推出桌面书籍:“简单,书里都是寓意好的对联,您挑一句自己喜欢的,再跟我说想要哪种字体风格。”
“一副一块,现写,不二价!”
“提前付款。”
沈裕再掏出做的号码木牌:“凭号取对联。”
围观者闻言静静思量,一块一副对联有点小贵,可属于能承受范围,而且集市里第一次出现能挑字体、风格,甚至是内容的对联。
“哦。”
老柴匆匆翻开书,只觉密密麻麻跟天书一样,摊位前有顾客询问鸡蛋灌饼的事。
情急下,他觉得堂堂状元总不至于骗他,干脆掏岀一块,再匆匆指向书籍里的一句对联:“就这句吧,要那种最端正的字体。”
“麻烦啦。”
老柴扔完钱跑回自己摊位摊煎饼,满脸不好意思跟顾客道歉,鸡蛋灌饼的焦香味瞬间弥漫……
下一经位顾客首先翻书,可见识字。
“你好,请稍等。”
李珍珠热情招待顾客,再递给弟弟一张早割好的红纸。
青年摘下手套,露出一双读书人的手,细长白皙,宛若由玉石精细雕琢而成,看着就让人自惭形秽。
玉手铺着红纸,磨墨。
“卖煎饼嘞!”
“瞧瞧,筐编得可结实,保证不漏水。”
南街集市仍旧热闹喧嚣,只是有一角明明围观者众可偏偏诡异静着。
青年慢悠悠研墨,暖阳静静映照侧颜,乌睫盛碎金,君子临世的举止相貌瞧得现场群众一怔一怔的,平日最暴躁易怒的老爷们保持安静。
风慢……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沈裕默不作声扫一圈,暗暗满意。
顾客总是想着占便宜,前期铺垫得久一点能拉满期待,而且能让人产生一种物超所值的愉悦,非故意,只是后世多少锁匠因开锁简单被人逃单。
研墨。
沾墨,下笔——
青年阖眼,默默数两秒再睁,轻轻的风吹着刘海,眼若平湖。
字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呼,可以了。”
语毕,围观者惊觉自己刚刚居然屏住呼吸,识货者蓦然拍桌道:“好,字写得真棒!”
“厉害啊!”
新写对联移到后面桌上风干,一堆人围着看字,而第二名顾客瞧着字怔怔出神,眼睛亮得惊人。
“包圆!”
一时间周围围观者的眼刀“嗖嗖”往人身上插,只恨不得套麻袋。
包圆,说的啥鬼话!
沈裕垂睫平静拒绝:“抱歉,限购,一人最多买10张。”
“啊?”
顾客软磨硬泡不得行,只得作罢,各种风格要一张字帖。周娟目瞪口呆瞧着忙碌的家人,再看排作长龙的顾客,差点扇一掌看看是不是做梦。
生意成了?
期间南街集市里,一些卖对联的商贩觉得生意下降特意瞅瞅,看到牌上字灰溜溜离开。
而热闹中央,桌面跟栏杆悬挂着一副副等风干的对联,周围围满欣赏的人,而翻书犹豫者慢慢增加。
“寓意都不错!”
“买两副吧,县里一对,老家总要贴一对。”
“狂草是真好看。”
沈裕笔耕不辍,感觉着手里温度一点点流失再回答顾客的话:“人非神,一日三餐得兼顾,而且自己做生意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明天?明天不来,下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