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看看五床上躺着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起身拍拍刘玉贵:“唉,别太伤神,搁谁身上都不好受,这是刘叔的命啊!”
刘玉贵点点头:”八床也是我爸单位的,今年才四十七岁。去年走了三个,这石棉瓦厂看来是不能待了。”
“那玩意有毒,咱们国家防护措施很落后,现阶段确实不合适”杨明很无奈,这时代很多厂矿企业没什么防护意识,工人们都是凭热情死干。
“印刷厂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玉凤姐没说明白?”杨明转而问刘玉贵。
“走,外面抽支烟去”刘玉贵没回答他,拉他去楼梯间抽烟。
点着烟抽了多半支,刘玉贵才开口:“我姐遇人不淑,她找的那退休老头是个混蛋玩意儿,我一去就发现他对我姐不怀好意”
“我姐让我忍着,说刚开始全凭他操弄机器。我表哥也说过我姐。我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老东西摸她屁股她都能忍。”
“挂历印好后……老东西越发胆大,那晚加班,老东西没走,平时他是不加班的……”
“我当时就留心了,吃晚饭时,我没去,就躲我姐办公室外面,果不其然……等我进去,那老东西正拔我姐裤头呢,我上去就是一顿揍”
“我要报警,我姐不让,把他工资结清后,撵他走了,好在怎么干活我和我表哥都明白了,一层窗户纸,没什么难度,开始那老东西还特么故弄玄虚,有什么呀!”
杨明听的阵阵窝火,特么的我投资为什么?不就为讨好刘玉凤吗,特么的那馋人部位老子还没上过手,老东西倒是先下手了,不行,找机会我也要摸那啥……
刘玉贵不知道杨明心里龌龊想法,看他低头不吭声,还以为别的什么呢。
他拍拍杨明:“等我爸……我就去大集练摊儿去,便宜点能卖出去,别担心。”
杨明笑笑:“还是我去接手吧,这边我也帮不上忙,你和玉凤姐不要管了,我明天就去拉回来,厂甸现在有摆摊的,我也去凑个热闹,试试水。”
刘玉贵寻思一会儿:“也行,现在厂里只有老王头还在值班。挂历都堆在车间,三轮车也在车间,让我姐陪你过去说一声就行。”
杨明点点头:“不是说好包销售的吗?怎么还反悔了?”
“具体我不清楚,我姐也不说,她就是头犟驴,尽往南墙上撞。”
“说谁呢,臭小子敢编排我了啊,胆子不小。”正说着,刘玉凤正好过来听见,立刻开始骂刘玉贵。
杨明打岔道“好了,该吃晚饭了,走,我请你们吃饭去。”
刘玉贵看看他姐:“你和我姐去吧,我和我妈就不去了,这里离不开人,我姐回来捎点就成。”
刘玉凤听杨明说他要去练摊儿处理挂历,默默吃着饭没发表意见。饭后出来才说:“挂历有时效性,过了年就处理不了了。现在我这情况确实走不开,玉贵晚上值夜,白天也没精力,就辛苦你了。”
杨明拍拍她肩膀:“安心吧!挂历是小事儿,不值一提。倒是你……刘叔情况恐怕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刘玉凤听了,眼圈立刻红了,盯着杨明:“石头……谢谢你,这时候也就你……姐……以后……会报答你的。”说完,她捂着嘴跑进了医院。
路上,杨明愤愤不平念叨:“妈的,老子一定要把那老东西手剁了……”
同时他也想到,刘玉凤一个美女创业确实不容易,看来自己要扶持她一下,要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她自己搭进去了。
到胡同口副食店,他停下自行车给吴金全战友打了个电话。吴金全战友叫苏大海,他的工作特性家里安有电话。
“苏哥,我杨明啊,明天还得麻烦您一趟……”打完电话,杨明觉得该考虑安电话了,家里,店里,还有就是刘玉凤印刷厂也需要一部电话。
第二天早上,杨明按和苏大海说定的地方等车。八点刚过,货车就来了,开车的还是上次给他干活的李姓大哥。
“杨子,今儿啥好事儿啊,你小子年纪不大,还真能捣鼓。”司机和他熟悉,见面就是一顿戏笑招呼。
“嘿,是你呀李哥,今儿去拉点挂历,咱们先去趟医院接个人,下来去六里桥,完活东来顺。”说完,杨明顺手把一盒烟扔到驾驶台上。
刘玉凤知道杨明今天要过来,早早去医院送了早饭就在医院门口等着。
“姐,这里”杨明的声音传进她耳朵,扭头一看,一辆绿色大货车停在马路对面,杨明正伸头叫她。
这年代车很少,车辆都是属于公家单位,私人有车的几乎没有。别看京城是首都,马路上车辆照样很稀少。
看清刘玉凤模样,司机冲杨明伸个大拇指:“行,哥们,这圈子飒”
杨明赶紧打住:“李哥,别胡说,这我姐,打小就是邻居。”
京城这些胡同串子基本都是嘴炮,刘玉凤坐上车后,司机倒是很有礼貌问好,然后一声不吭,专心开车。
到地方一看,院子不小,有两个车间,还有一座二层办公楼。
杨明觉得刘玉凤租这个地方还是很有眼光的,离马路很近,场地够大,租金不高。他知道过两年政府就会规划建设三环路,等建成后这里交通就很方便了。
到车间看了挂历,杨明无语了,挂历图案全是京城古建筑,一本十二张,除了有张香山红叶外,其它都是故宫亭台楼阁。这是根本不考虑销路的野蛮操作啊!
把车直接倒进车间,杨明和厂里值班的老头就开始装起来,司机也没闲着,站车上帮忙码整齐。
两千份听着多,其实没多少,不一会儿就装好了,杨明又把三轮车装上,三人就开车回返。
厂甸这边院子门前有空地,能停车。当杨明打开院门指挥倒车时,边上的刘玉凤目光复杂看着他。
“这两年,这小子买了三套院子,他才二十岁还不到,哪来这么多钱?”这是刘玉凤此刻的疑惑。
卸完货,司机没让杨明请吃饭,他知道杨明和他们队长关系,不等杨明挽留,打着火一溜烟走了。
“走吧,他不吃,咱们去吃”杨明看看沉默寡言的刘玉凤说道。
“石头……这院子……多少钱?”刘玉凤开口问他。
“院子五千,改建大概两万左右”
“也是你捡破烂赚的?”
杨明琢磨刘玉凤语气不对,就叹息道“姐……你也知道我家以前是做买卖的,狡兔三窟是咱们老祖宗生存方式,我爷爷当时留了些东西,这两年国家放开了,我爸就给处理了,这才有点活钱。”
“臭小子,还骗我说什么下河捞铁块的屁话,行,这次信你了”刘玉凤问过她妈,田红梅就是这样告诉她的,所以杨明这样一说,打消了她的疑虑。
吃饭时,刘玉凤告诉他挂历每本成本两毛出头,当时出版社说他们八毛包销售,挂历上印的价格是一块钱。
杨明对这些都无所谓,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帮刘玉凤把印刷厂做好,起码不能让她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刘玉凤因为她爸爸住院的原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没精神,吃过饭她就去医院了。
杨明回去把三轮车推出来,装了一车挂历,骑上就奔厂甸去了。
临近年关,街上行人不少。街道两边摆摊的多是回城知青,他们没有工作,也不想混社会当顽主佛爷,只能弄点小东小西出来摆摊换生活费。
前几年街道还不让,见到就撵人,这两年回城知青太多,又没有工作岗位安置,这才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