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看看马未都:“行,不过你先告我什么东西?我要看中了,你得先紧我来才成。”
马未都笑笑:“具体物件我还在犹豫中,主要是好的东西舍不得,一般的担心流拍,等有时间,你去我家帮着挑选挑选。”
朱家溍在葡萄架下竹藤椅上看书,看见杨明马未都两人联袂而至,招呼他俩过来坐下。
看看马未都手中拿着的笔筒,拿过把玩一会儿,递给他:“做工不错,可惜材料差点儿,摆书桌上观赏还行。”
杨明很疑惑,后世,就是鸡翅木也都被炒成了天价,为什么朱家溍,王世襄都不大看得上这类木料呢?
犹豫着,杨明还是说出了心里疑惑。朱家溍看看他,微微一笑:“要说好料子,就是草花梨,黄檀,红檀都不算名贵,真正好檀木,出在印度南部一个很小地方,方圆几十公里一个山脉上。
那里生长一种野生紫檀树,那个地方有座庙,里面和尚们有信仰,自发保护着庙周围野生紫檀树。
并且和尚们有意识让附近百姓在房前屋后,农田周围,缓坡上引种一些。
为什么呢?因为那里的紫檀树上生长一种紫檀,这种紫檀树伴生出的紫檀是一种抗生素,有抗毒作用。
紫檀树如果受伤了,这种植物抗生素也会阻挡病毒对树木侵害,使得紫檀树能继续缓慢生长,这种紫檀树成材后,才是真正稀有好木料。”
杨明越听越迷糊,怎么还紫檀树紫檀?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发问,马未都忍不住先问了出来:“朱先生,您这话……我听着糊涂?难道紫檀和紫檀木不是一样东西?”
朱家溍笑笑:“紫檀树和紫檀不是一回事儿,你知道沉香吧,沉香和沉香树同样是两回事儿。
沉香是沉香树里生出的一种分泌物,沉香树在受到侵害时候,会分泌出一些油脂来保护树木,防止昆虫,蜜蜂,蚂蚁啊,继续对它侵蚀。
这些分泌出的油脂就是沉香,紫檀和沉香一样,都是树木分泌出来的一种物质。”
杨明和马未都听了恍然大悟,要这样说,紫檀类材料要说成紫檀木才更加贴切合适。
朱家溍很好奇马未都过来目的?问他不用上班吗?
马未都呵呵一笑:“听石头说,您老现正给他讲古画知识,心里也想跟着听听。这不,知道他今儿过来,我就给单位领导说有事儿,偷偷溜出来混着一起听您讲鉴赏课。”
朱家溍笑笑:“有心了解就值得赞赏,现今喜欢华族历史文化年轻人不多,你有这样心思很难得,值得很多人学习,既如此,今儿就以你为主,你选个感兴趣图画,我给你说道说道。”说完,递给马未都一本画册。
马未都接过图画册子,翻了半天,指着其中一页:“朱先生,这幅画怎么会有两件?一幅画面干干净净,一幅题满字迹,这是怎么回事?”
朱家溍接过来看看,笑眯眯说道:“选的不错,这幅画可是收藏史上,最搞笑的一次乌龙事件。
说它搞笑,是因为最早收藏这幅画的乾隆皇帝,自认它收藏的是真迹,在画面上题满了字,他太喜欢这幅画了,题字能题到手抽筋儿。
尴尬的是,后来真(富春山居图)也被人送进宫了……”
杨明一听富春山居图,立刻来了兴致,前世他看过那部拍的稀烂电影,那部电影他看的昏昏欲睡,到底也没看明白电影讲的什么主题,但电影名字在当时也算是名噪一时。
搬动椅子,凑到朱家溍身前,侧耳倾听朱家溍所讲内容。
“两幅画同时现身,李逵李鬼同台亮相。周围一帮大臣都瞧着呢,乾隆皇帝实在没台阶下了,只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他一口咬定,我题满字的那张,铁定是真迹。
这样一来,真国宝画作反倒因祸得福,画面一直保持着干净清爽,没被乾隆贴满膏药。
富春山居图大名鼎鼎,本是元四家之一的黄公望送给师弟郑樗的画儿,这画又叫“无用师卷”,之所以叫无用,是因为郑樗字无用。樗,就是臭椿树的意思。
因为樗树麻麻拉拉做不成家具,所以没什么用。无用,你听听,古人的名和字一般都是有关联的。
但黄公望,字子久,反倒是个例外。他本姓陆,十岁时过继给一直盼望有儿子的黄老爷子,因为“黄公望子久矣”干脆改名叫黄公望,字子久。
黄公望从小就是学霸,但生不逢时,元朝取消了科举,学习再好也没用。
黄公望只好努力工作,指望工作好了能出人头地。但不幸他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被上司牵连,进了大狱。
偏偏这时候,科举又恢复了,黄公望在狱中百感交集,回想自己前半辈子那真是一无所获。
五十岁他重获自由,年纪大了,心里也想开了,从此“一衰烟雨任平生”开始信奉道教,浪迹山水之间,同时跟着赵孟頫学画,做了“松雪斋”中一学生。
画这幅富春山居图时,黄公望已年近八旬,画名远扬。他画的很慢,五日一山,十日一水,画着桐庐富春江熟悉的山水,不急不忙。
但他师弟无用可急了,因为总有人惦记着这幅画。
无用说“你能不能先在画上,写明是给我画的,这样我心里踏实。”黄公望呵呵一笑,遂了师弟心愿。
几年后,富春山居图终于完成,但这幅画聚散离合故事才刚刚开始。”
说到这里,朱家溍看看杨明马未都:“任何拥有,都不过是过手,这一点,你俩心里要明白,特别是石头,万不可有好玩意儿,起独自霸占心思”。杨明点点头,知道这是朱家溍在借故事敲打他。
朱家溍端起茶杯喝口水,放下杯子,继续缓缓说道:“自元代以后,所有画家,都以能见到(富春山居图)真迹为荣,明代,经过沈周,董其昌等人收藏,有惊无险。
但明末清初,到了狂热收藏家,宜兴吴洪裕手里,这幅画开启了它的传奇之路……”